第92章(第2/3頁)

鄭玉衡仿佛受了極大委屈,她看一處,他便紅著眼睛默默地哭,她低頭吹了吹傷口,他便低軟聲調地喚“檀娘”,她敷了藥,他便擡手摟住董靈鷲的腰,抵著她的肩膀,說:“好疼……抱抱我……”

董靈鷲沒有辦法,只得抱著他,給他擦凈了血跡。

鄭玉衡卻萬般纏人,碰到一丁點的傷口,都要鬧一陣子,一會兒說“娘娘在京中有了旁人,顧不上他了。”、一會兒又說,“您總不記掛著我,我在外頭都要活不成了。”

說到傷心處,還不免埋在董靈鷲的肩上,好似一個將長城哭倒的孟姜女。

董太後一不怕朝臣違逆,二不怕天下罵名,就怕他這喊疼喊痛的撒嬌模樣,再加上她也確實覺得鄭玉衡在外面受苦,只一味地哄著他,連半句苛責也沒有。

董靈鷲哄著哄著,剛從這夢裏覺察出不對來,鄭玉衡便低頭吻住她。

他是真受了苦,鮮嫩的兩瓣肉變得幹燥、幹裂出血,一絲絲地往外冒,帶著一股很微妙的甜味兒。董靈鷲才嘗了甜,就感覺到他的眼淚掉下來,酸澀微苦,她心裏頓時不安,剛要動作,又被對方死死箍住了腰。

鄭玉衡不讓她看,只一味地親她、又哭個沒完。他將兩瓣軟肉遞上來給她咬,又扯松了領子,再抿了抿傷痕累累的唇,覆在她耳垂、眼角,像留個痕跡似的按地方蓋戳。

董靈鷲只覺得他軟軟地親了好幾下,手臂越收越緊,下一刻,鄭玉衡的氣息蕩到耳側,聲音仍很可憐,但卻並非那種欲要被保護的可憐,反倒像是被相思折磨得失了神智似的。

“檀娘心裏沒有我。”

董靈鷲不禁反駁:“何以見得?就這樣給我扣罪名?”

鄭玉衡道:“為何您一應坐臥行事皆如常,半點兒反應也沒有?”

董靈鷲道:“荒謬。難道要我罷朝休政,為你遠赴千裏、在沙場上接你不成?這是個什麽說法?你是妲己、褒姒,我還不是周幽王呢。”

鄭玉衡傷心道:“我見世俗話本上都寫,沖冠一怒為紅顏,英雄……美人難過英雄關。”

董靈鷲簡直都要被他氣笑了,可對方眼角紅腫,雙眸濕潤,怎麽看也不是教導的好時候,便捧著他的臉吻了吻額,哄道:“那都是什麽書?兩軍陣前,千萬生靈,豈容一己私欲放在前頭,就是我的命,也是放在大局後面的。你這樣的品格,難道還悟不透麽?……好郎君,我說不要你去,你偏要去,若此戰有了轉機,待到一個好時候,我定交代徐尚書接你回來。”

鄭玉衡仿佛被哄好了,又上來纏著她,非要寬衣解帶、雲雨一番。董靈鷲自然也沒有推拒的意思,她摟著小鄭太醫,剛松了他雪白的內衫領子,就見他背後影影綽綽地凝聚出一個血影來,揮起一把看不清楚的刀——

噗呲。

那股粘稠血腥氣陡然爆發。

這就是春夢變噩夢的原因了。

說實在的,這嚇人程度簡直超脫於現實之外,就算喜怒不形如董靈鷲,也頓時怔愣片刻、茫然失色,驚醒之後手心全是冷汗,側身疾咳不已。

她點了燈,好半晌平復下來,然後披著狐裘坐在燭光邊——就這麽坐了好半天,才堪堪從夢境中回過神來,迎上趙清關切的神色。

而後,趙女使出去端藥,董靈鷲捧著手裏的一盞溫茶,更是思緒漂浮遊蕩,神思越來越飛向更遠處,她不停地沉思、不停地考慮,最後還是將這種夢境歸類於自己隱隱的擔心上。

不過,確認這是夢境之後,董靈鷲反而松了口氣。她陷入一種出世的安靜裏,緩慢地喝著茶,望向窗欞之外。

片刻後,趙清將藥端了上來,溫度正合適。董靈鷲也就不推脫,捧起藥碗徐徐喝了,而後漱口飲茶一應如常,等趙清又上來給她添衣時,她才忽然道:“雖隔千裏,但眼中之月相同。”

趙清望了望窗欞外如霜般的月光,似有所感:“兩處相思亦如是。”

董靈鷲看了她一眼。

平日裏不愛說話的趙女使便低下身,靠在她膝邊坐下來,裙擺曳地。她主動道:“娘娘是想別人想得睡不著嗎?”

董靈鷲扶著額頭,很心累、但是又全是實話地嘆道:“我是讓他嚇得睡不著。”

趙清道:“小鄭太醫怎麽舍得嚇娘娘呢?”

董靈鷲:“他嚇人得很。”

“奴婢不明白。”趙清道,“奴婢還沒有過心儀之人,瑞雪姑姑之於季都知是如何,奴婢不懂,月婉姑姑立志終身不嫁是如何,奴婢也不懂。”

“你還小呢。”董靈鷲道,“你今年十六嗎?”

趙清道:“奴婢十七了。”

董靈鷲琢磨著道:“也該開悟了。”

“開悟什麽?”

“嗯……這世上多少女子其實都沒有心儀之人,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決定了一生大事的。如瑞雪般自己做主的,大多要披上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定終身之名,如月婉般立志不嫁的,大多要挨一頓不傳香火有才無德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