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2/3頁)

許祥擡手掩唇,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小丫鬟才反應過來有所失言,掩飾道:“只是、只是大理寺跟內廠的往來,偶然在那天遇見了。”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起來,反倒欲蓋彌彰。幸好周圍只有許祥的一個心腹內侍,並無他人,他也就沒有再說什麽,將簽好名字的借閱程序完成,把內獄近幾年來動刑審理的筆錄和罪責實情裝入匣子當中,遞給了小丫鬟。

小丫鬟正要道謝,門外忽然一陣劇烈的騷亂聲,隨後房門砰地洞開,兩列佩劍、身著紫微紋路織金長袍的親衛出現在兩人面前,內廠的其他內侍、掾屬被分開至兩側,紫微衛將面前的光線擋得嚴嚴實實。

“紫微衛指揮僉事,柳則雲。”為首之人大約二十余歲,脊背挺拔,豐神俊朗,面無表情地出示了象征著身份的牌子,稍一揮手,身後的紫微衛便上前擒住許祥的手臂兩側,將他的雙手捆綁在身後。

他見許祥並未激烈反抗,這才說了下半句,“奉陛下之命,捉拿你禦前審理問罪。”

一旁的小丫鬟大驚失色,她將公主府的腰牌轉了轉,放到顯眼處,這才上前半步,語氣極好地試探問道:“這位柳大人,不知許都知犯了什麽罪?我們公主需要的案卷還等著他批呢。”

她的借口也算合理。柳則雲視線壓低,掃了她的腰牌一眼,依舊冷著臉,但到底回答了:“他有犯上欺君之嫌,等請示過了太後,會有旨意派人接替內廠事宜的,你不用管。”

說罷便一轉身,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只剩下大門驟然關閉,如同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將食物吞咽下腹。

小丫鬟呆滯當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連忙走出去,回到公主府的車馬上回府稟報。

就在公主府的馬車駛離之時,許祥已經被押進了另一輛車中,由於還未定罪,而且似乎是皇帝不願意宣揚外傳,所以這輛馬車內還算隱蔽,四面封閉、沒有窗子,指揮僉事柳則雲柳大人親自坐在一旁,手裏擒著許祥手腕上的鎖鏈。

馬車轆轆,四下肅穆,等到駛入宮禁,稍微停下來驗證身份和令牌時,沉默至此時的許祥才擡起眼,低低地開口問道;“可是新政推行受阻、朝中反對意見撲如浪潮,需要殺一儆百,以做表率?”

如果沒有董靈鷲的授意,許祥本人其實也算是經受四書五經教化的、較為保守和封建的文人,他對於鄭玉衡和皇帝所推行之事,提出了一些需要嚴密對策的問題……如果這些問題不能解決,那麽他還是覺得時機未到。

只不過這些事他轉告鄭玉衡、由小鄭大人告訴皇帝時,他並未受到懲罰,小皇帝反而覺得很有道理,苦思謀劃,做出了一定的補充,如果是因為此事的話,那麽陛下的心思也太過喜怒無常了些,讓他連一絲危險的味道都嗅不到。

或者是因為……

許祥按住思緒,盡力將那個可能拋出腦外。

可惜天不遂人願。柳則雲看了他一眼,只有兩人相對之時,他才忍不住嘆了口氣,道:“許秉筆,親手逮捕押送你,非我所願。”

“我省得,”許祥道,“奴婢卑微,有勞柳大人……”

一聽他如此說,柳則雲的眉頭皺得更緊,拍了拍大腿,眉峰一擰,提高了聲音:“知道卑微,還敢跟公主親近相交!有幾條命夠你用的!”

許祥心中忽冷,而後又如釋重負般緩緩地定下,他問:“是什麽緣故?”

柳則雲見他完全不意外、也不疑惑,就知道果有此事,恨他自尋死路,咬牙道:“王寺卿之子,如今任大理寺司丞的王大公子王嶽知,上表參奏,彈劾你……你……蠱惑公主,欺瞞聖上。”

同朝為官,即便許祥身為內侍,屬於內官一流,但因為內廠職務的特殊,兩人也算是有些交情,而柳則雲為人剛正,從前很有些賞識他,故而恨他招惹如此足以殺身的是非,斷送生路。

許祥靜默不言,仔細地想了想,道:“王大公子是如何彈劾的?”

“那我不得而知。”柳則雲道,“但這件事情,總歸足夠讓你掉一百個腦袋,死不足惜,你若有遺願,此刻可以告訴我。”

許祥搖了搖頭,而後道:“陛下惱怒,卻不能這樣殺我,如若因為這道折子入罪下獄,豈不是有汙公主的清名?”

柳則雲驚詫地睜大眼睛,下意識道:“你死到臨頭,還去管殿下的名聲?”

許祥會錯了意,低聲道:“奴婢確實沒有資格……公主是金枝玉葉,與我這種人本應無所交際,我說顧忌她的名聲,聽來是有些不自量力,但卻不該因為我的錯帶累公主,她正潛心清修,手中是立言的大事。”

柳則雲覺得他這話怎麽好像早就斟酌過似的,不由得問:“你早知道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