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第2/2頁)

董靈鷲道:“許祥禦前秉筆,也不少在你面前伺候吧?”

孟誠道:“兒臣慚愧,竟然沒有發覺他是這樣的人。他寡言少語,言辭穩重,不似宣靖雲那般油滑奉承,也沒有陳青航左右逢源、奉行中庸之道,兒臣甚至聽從了他的許多建言,沒想到他品行不端,這麽令朕失望!”

董靈鷲點了點頭。自己的兒子如何,她心裏大概也有個數,孟誠的缺點和優點一樣鮮明,具有比較極端的愛恨,就比如他喜歡王婉柔,就對其他嬪禦不上心、只礙於禮法和臣工們的奏請才納妃一樣,即便經過李酌李先生、商愷等人的教訓,小皇帝有所成長和蛻變,但他本心如此,終究無法太過苛求。

盈盈是他親妹妹,這就相當於親哥對妹妹的強烈愛護之情迸發,何況在孟誠的認知裏,一個身體殘缺的太監,恐怕還不如盈盈那個朝秦暮楚的前夫,連給公主做面首都不配。

孟誠說完此言,紫微衛正有人入內稟報,隨後將許祥押入殿內。

四周宮女內侍眾多,盡皆屏氣凝神,視線下垂,寂靜若死。殿內唯有許祥跪在地上,低頭向皇帝、太後行禮問安之聲。

董靈鷲接過一盞茶,輕輕啜飲了一口,轉頭跟瑞雪道:“都準備好了嗎?”

李瑞雪低聲:“早已妥善,已備今日。”

董靈鷲嘆道:“哀家以為會到盈盈拒婚之時,才能追根溯源、派上用場,沒想到這個王家子的嫉妒心這麽重,求而不得,就要置人於死地。”

瑞雪點頭稱是,輕輕附和了幾句。

兩人話語極低,只有鄭玉衡稍微能聽見一點痕跡,他正要仔細詢問,就被小皇帝身邊的近侍拉走了,一直扯到孟誠那頭。

鄭玉衡一轉頭,就看見孟誠黑著臉瞪了他一眼,好像因為公主這件事遷怒到他,對小鄭大人也不太順眼起來。

鄭玉衡閉口不言,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常服,只好留在孟誠身邊,以作殿前司近臣之職。

許祥請安完畢,還未請罪,孟誠便將一杯盛著滾熱茶水的瓷器砸碎在他身前,宣泄怒火,冷冷地道:“朕真該將你午門淩遲,受千刀萬剮之罪。”

瓷器破碎,熱水濺落在他的手背上。入殿後,捆著他的繩索已經解開,所以他才能如此行禮。許祥眼睫微動,似乎沒有被天子盛怒所驚,叩首開口道:“奴婢死不足惜,但請陛下三思而行。”

“三思?”孟誠以為他是想脫罪,露出一個涼颼颼的笑,“殺一個罪臣之身的奴婢,有什麽好三思的?主人家打殺犯了錯的奴婢,別說是皇宮大內,就是世族家中,也是情理中事。還有你勸朕三思的道理嗎?”

他說到這裏,鄭玉衡不禁稍微皺了下眉,總覺得這話聽著有哪裏不太舒服、如鯁在喉,但是他又總結不出一個具體的邏輯來,只能沉默深思。

出乎孟誠和鄭玉衡的預料,董靈鷲依舊靜默旁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許祥俯首低語,聲音一開始有些不穩,但很快就順暢如常,他有一種難以琢磨的坦然之感,竟然讓人覺得他對這種“大禍臨頭”之兆,沒有半分恐懼和退縮,反而像是千次百次般想象過這種場面。

“此事皆因奴婢始,與殿下沒有半分關系。殿下只不過是賞識錯愛,在公事上不恥下問,此人汙蔑公主,妨礙公主跟從王先生修撰疏議的大事,玷汙殿下的清白,如若陛下因此奏疏斬殺奴婢,豈不有礙公主的聲譽?”

他若是不說這些話,皇帝還有幾分猶疑,但他在這種情況下還這麽說,那就是對孟摘月有私情私心無疑了。孟誠胸口發悶,憋得差點上不來氣,猛地一拍大腿,轉頭狠狠瞪了鄭玉衡一眼。

上行下效!都以男色獲寵!蠱惑人心、都是覬覦我娘親我妹妹的賊!

鄭玉衡心虛地摸了摸鼻尖,硬著頭皮要為許祥求情:“陛下……”

“你閉嘴。”小皇帝陰郁地道,“朕不殺你,還重用你,都是你祖墳上冒青煙!”

鄭玉衡話語一噎,還是說了一句:“許秉筆說得有道理啊……”

“朕還不知道有道理?朕是氣他果有此心!”孟誠提高了聲音。

“咳。”董靈鷲輕輕咳嗽了一聲,道,“皇帝,你跟鄭指揮使吵什麽?”

孟誠跟他吵慣了,忘了還在母後面前,緩了口氣,態度硬生生地壓順下來,回了句話:“無事,兒臣只是問一問他。”

作者有話說:

小皇帝,一個封建思想集於一身但總是備受打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