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第2/3頁)

孟誠聽得略感玄奇,想到鄭玉衡面對自己時的鮮活和言辭犀利,雖不能領悟,但也一一記下來了。

董靈鷲復又問了通海定稅之事,將朝中諸多內務一一考較一遍,隨後才放小皇帝回去,並且定下了去坤寧行宮小住的日子。

出了正月,皇太後懿駕出宮,到國寺祈福上香,祈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而後於坤寧行宮小住。

孟誠都不能及時求問,那就代表著擅長翻墻爬床的小鄭大人也不能日日跑來,而是被朝務拖住了。但他卻明白董靈鷲是真的來討清凈自在的,來修身養性的。比起他的思念來說,要是檀娘能夠因此敞開心胸,豁達了悟,那這就是離開深宮囚籠的好處,是無數湯藥難以達到的。

正是因為鄭玉衡對她有這種別樣理解,所以才覺得她能夠下定決心出宮,能夠放下一切換一處天地別居,是極為罕見的幸事。所以他表現得倒跟小皇帝想得不一樣——沒作沒鬧、也沒有魂不守舍,反而工作效率提升了大半,從早到晚好像都不覺得忙似的,明明都腳不沾地了,還能在深夜得空把孟誠薅起來——問蒼生之計。

孟誠頭昏腦漲,想起上次把他薅起來的事情,深覺這真是一種報復。但對方督促自己勤於國政,這又不是壞事,只得被迫開始了他繼位以來最忙碌的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當中,沒有母後安撫……或者說失去了壓制的鄭玉衡,那股工作狂和強迫症的勁頭,不僅讓孟誠受不了,朝臣百官也刮目相待、另眼相看,連原本想為難為難這位新上司的戶部群臣,也跟著頭皮發麻,目瞪口呆,徹底像個鵪鶉似的縮頭裝死了。

連鄭鈞之的上司、榮升戶部尚書的溫皓蘭,也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心想怪不得兩年三升遷,他不會惦記著自己這還沒坐熱的尚書之位,要當二十歲的宰執吧?

這雖然純屬是溫皓蘭多慮,但也足以見得孟誠近來的受苦程度——娘親出宮養性,背後沒有人指點不說,鄭鈞之還不怕死地督促他,小皇帝幾次想叫紫微衛把他拉出去,讓朕睡覺,都看在母後的面上忍了,靠他這份兒“好脾氣”,爬起來做個賢君明帝。

正因如此,董靈鷲離宮一個月後,朝中居然沒有人在太後不在的情況下有任何異動,連半分差錯也沒出。本想趁此機會松松筋骨、撈點油水的官員,全都在這個情形下絕了這個心思。

二月末,楊柳風依依,春夜小雨。

歸元宮中燈火正燃,孟誠一邊喝鄭鈞之親手開的補湯,一邊跟他挑燈同席,眼前放著數篇改稅變法之見,他從早聽這事聽到晚,已經頭暈眼花,精神不濟,只勉強凝神聽鄭鈞之分析此事。

忽而燈火微動,窗隙外飛來一只蛾,撲入火中,燒出嗤嗤的響聲。鄭玉衡看見那只蛾飛入火中,猛地愣住了。

孟誠正聽得犯困,他一停下來,反而精神起來,以為他發覺自己沒聽進耳朵裏所以才住口,結果一擡眼,發覺鄭玉衡盯著燈燭上的殘蛾不動。

“鄭卿?”他正經地試探叫一聲,“怎麽了?”

如今朝中喚鄭玉衡,也不再叫他小鄭大人了,而是直接叫鄭大人,以示對他能力和才學的尊重。

鄭玉衡指了指燭火,低聲:“連一只飛蛾,若喜火,都能任意撲入火中。我卻不能。”

孟誠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文人在這兒酸什麽,就見到鄭玉衡繃不住那張俊俏但沒有表情的臉,猛地拉住孟誠的手,一下子就哽咽了:“我已經有二十七日沒見她了!”

孟誠呆道:“你……”

他話沒說完,鄭玉衡哽咽聲一出來,瞬間就停不下來了,拉著孟誠的袖子抹眼淚,在他對面哭泣不止,道:“我好想你娘啊!”

孟誠:“……”

他一邊說一邊哭,還拿孟誠的衣服擦眼淚,小皇帝一口氣堵在胸口,真想扇他一巴掌,結果記起他這些天的苦勞,又想到母後出宮前囑咐的話,覺得有些愧疚,硬是忍住了。

“上次休沐日,你說朝中事忙,去了也待不上半日,不讓我去……”鄭玉衡聲音沙啞,紅著眼睛道,“我早就該去看她的,她一定覺得我不惦記著她,要生我的氣了。”

孟誠額頭上青筋凸起,啪地將袖子扯回來,站起來道:“別當朕真不會殺你!我忍你很久了!”

鄭玉衡傷心道:“那陛下殺了我吧,我都二十七日沒見到太後了,活著也沒什麽意思。”

說完又仰頭望向金龍吊頂,擡指擦掉臉上的水痕,道:“我還不如做一只飛蛾。”

孟誠深深呼吸,他突然很想念今夜之前那個面無表情、冷酷毒舌的鄭愛卿,這人的腦子指定得有點什麽毛病……他吸了口氣,穩定情緒,重新又坐下來,戳了戳他的肩膀,道:“別哭了,朕給你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