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扶桑樹留下的詢問陣坐落在各聖地的祖地中,是最為神秘的存在。

當年,魅禍清除,這片天地也處於崩碎的邊緣,扶桑樹將世間一分為三,確立聖地,妖都,將一切大事安排妥當後陷入沉眠中。

它的生命太過悠久,怕再發生什麽不可挽回的局面,於是留下了一些手段。

詢問陣就是其中一樣,它能直接被扶桑樹本源感受,接收,而非像大千世界每天都會響起,而後如流水般略過的無數聲空口祈禱。

這是薛妤第二次進祖地,滿頭青絲被嚴密地束起來,以玉冠固定,紮成一把颯爽的高馬尾,墓碑的影子被拉成影影綽綽的線條,橫七雜八地掃過她手裏捏著的木簽,落出一片亮閃閃細碎的光。

那是塊兩端尖長,中間平滑的扁木,看起來稀疏平常,像路邊隨便砍下的樹木枝幹劈砍而成,既沒有了不得的靈力波動,也沒有聖物留下的半分神秘感。

但它是打開詢問陣唯一的鑰匙。

從外表看,詢問陣和小型傳送陣並沒有區別,薛妤沒有猶豫,一步踏進去。詢問陣用起來很簡單,來之前,薛妤已經在木簽上刻好了聖地傳人商量好的話。

現在,只要將手裏的木簽放入陣中心,它就會自己浮在半空,亮出兩頭描著紅漆的是與否。在事關蒼生的大局面上,隔個三五天或十天半個月來看,多半已有答案。

木簽被薛妤袖邊卷起的風送上了半空,定定在固定在一處不動了。

薛妤凝神望著這一幕,卻沒有轉身離開,而是垂著眼從靈戒中翻出沉寂已久的天機書卷軸,撚著一頭慢慢展開。

很快,正面四個人像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她慢慢將手指放上去,逐一感受上面的紋理,無法紮進馬尾中的幾縷碎發垂在臉頰邊,將她神情襯托出種一絲不苟的認真之意來。

從遠古時起,天機書出現在每一位年輕修士手邊時,就是這幅樣子。看久了就習慣了,沒人再刨根問底去研究這畫中的人到底姓甚名誰,有怎樣了不得的本事,以至於能被銘刻在聖物之上,經久不散。

但此時此刻,薛妤心中有了一種隱隱的直覺。

她手指停在抱著琵琶飛天的女仙邊上,聲音清透:“我翻過聖地最早的記載,在剛被扶桑樹指定時,聖地六君主中領先的是羲和的君主,是位樂修,武器是火靈琵琶,世人也稱她為火靈仙子。因為她卓越出眾,獨領風騷,扶桑樹便從此紮根於羲和祖地中,羲和也因此一直穩居聖地之位。”

“我仔細查過,那時大戰結束,百廢待興,各家各地都忙著恢復往日的生機活力,惹事的人在少數,且都沒掀起什麽風浪,聖地君主其實沒什麽大展身手的機會。我當時曾有疑惑,既然沒有傑出作為,為何會因當任君主一時實力高低而奠定下羲和數萬年的聖地之首位置。”

薛妤不緊不慢地說著,似乎面對的不是一個毫無生氣的陣法,而是真正的聖物:“所以其實根本不是因為什麽實力,而是她在那場大戰中出了最多的力。這位火靈仙子出現在天機書卷軸上,既代表著聖地,同時也代表著像我們這種體內流著人間四季,日月星辰自然力量血脈的‘古仙’。”

她又看向慈眉善目的老者,道:“照這樣說,這位就是裘家的先祖。他同樣在大戰中出了力,並且在最後願意放棄修為,以己身之力庇佑萬千凡人。沒像下面兩位一樣被磨滅輪廓,面目全非,是因為人族不像妖族又細分成許多種族,自始至終,他們只有一種模樣。”

“即便死去了許多造成當年之禍的罪魁禍首,但人族永存,這位裘家先祖的功績也永遠都在。”

“剩下的兩位。”她目光轉過去,落在左側圖像上唯一能見到的那雙長長翅翼上,唇瓣翕張:“上面是蒼龍,已經完全滅絕,所以什麽都看不清,下面……”她頓了下,將話完整補充完:“是天攰。他們還有一脈殘留,但已經算不上真正的天攰,所以只用最具辨識性的囚天之籠表示。他們代表著妖族。”

還剩最後一張圖像,但全模糊著,像是在人臉上炸了兩蓬煙花,半點也看不清。

薛妤沉默了一會,聲音放輕下來:“最後這張是魔族,若是他們能活下來,好好發展,或許能成為與人族,古仙,妖族一樣的存在。”

那是世間自然孕育出的生靈,也知善惡,能明事理,頑劣了點,但和那種理智全無,只有毀天滅地欲望的魅完全不一樣。

可這樣龐大的,尚處於弱小中的種族被這世上其他生靈聯手,以一種殘忍的排外手段全部抹除,因此天地盛怒,山河倒流,大家都得到了最為嚴重的反噬和警告。

“那段歷史無人知曉,卻被永遠刻在天機書卷軸上,是因為聖物也在用此警醒自己。”薛妤仰頭看了眼頭頂交織的靈光,將自己內心的想法一一說出:“時間逆轉之術,我查了許多書,想了很多遍,最後得出結論。除了擁有海量靈力和生命力的聖物扶桑樹與天機書,人力根本無法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