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看他們熱情中帶有尊敬的態度,陸秦感嘆年輕人是真懂事,他擡手制止,“不用不用啊,你們坐就是,牛車上還有多余位置呢,車板子好不容易捂熱了就別亂動了。”

他一擡手的陣勢讓他們下意識生了反應,下車準備挪位置的都停在那,沒坐下的也都等著他。

陸秦走前兩步,頂著凍得通紅的鼻子,搓著凍得冰冷的手,“來根叔,待會要辛苦你多走一趟了啊。”

周來根放下秸稈,他剛才就聽見他聲音了,臉上下意識浮起笑容,“這有啥的啊,你們好好考就是。”

孔躍放下行李,夫妻倆都上前打了個招呼。周來根笑眯眯的。

又是一陣冷風吹來,周來根往車板子上一坐,“人差不多齊了,你們趕緊坐吧,我盡量早點送你們過去休息。”

“謝謝來根叔。”

“謝謝周叔。”後面是隊裏的知青說的,磕磕巴巴的說得不自然。

周來根之前載那麽多次一次都未收到過知青的謝意,他揣著袖子很是稀奇地回頭看了眼。原來知青還會道謝啊?

包裹裏帶了三個人的衣服和書,孔躍將包裹往裏挪了挪,低聲與陸春濃說了兩句,陸春濃點頭坐上去,他眼神柔和下來。

陸秦腳步徒然一拐,得,還是別打擾了,他又不是孔東東,他走到另一處空位坐下。

孔躍轉頭看見他的動作,就在陸春濃旁邊一坐,原本這位置是留給他的。

“陸秦呢?”陸春濃怕東西掉下去,一手還扶著。

“不用管他,在知青那兒坐著呢。”孔躍低聲道。

陸春濃只側個身就看見了他的身影,不歪不邊緣,正好坐在知青的中心位置。

“往裏挪一挪,不用挪太遠,大冬天的咱們擠擠就行。”陸秦已經一屁股坐上去。冬天就要擠著才暖和。

他一坐下,知青們心裏定了不少。他們是從昨天緊張到現在,抖起來的時候是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緊張的。給陸同志打招呼時的笑,完全是擠出來的。

“誒?柳志呢?”陸秦尋找話題。

“柳志和他媳婦早一早就去縣城了,牛車坐不下,我們待在知青所多學了一會兒。”

“這樣啊。”陸秦左側頭,又往右側頭,只見左右兩邊的都紫著一張嘴,“你們冷啊?得穿穿點啊。”

南方的天氣是挺冷的,穿再多都抵擋不住往裏鉆的冷氣。

左邊的男知青和右邊的女知青同樣搖頭,脖子往裏一縮,藏在袖口裏的手發冷,嘴上卻道,“不怎麽冷。”

不是冷,就是一直打顫。

不冷?車子壓過石頭顛簸了一下,陸秦屁股往裏挪了挪,他思索了一下,難不成是緊張?

“你們這是緊張啊?”他也就問出來了。

高考是大事,牽系未來命運,緊張是人之常情。

一提到緊張兩個字,他們就打顫。他們原本就貼得近,動一下就能感覺到。陸秦小愣了一下,還真是緊張啊。

旁邊一道細聲“陸同志,你,你說我們之前預估填的志願,能錄取上嗎?”

別說分數,還沒考就填了志願,誰心裏都沒個底。

一句話打開了話匣子。

“我還有點怕我上了考場答不出來題。”

“萬一我中途不舒服怎麽辦?想上廁所怎麽辦?”

“我還帶了兩支筆,會不會中途筆壞了啊。”

“……”

他們是恢復高考的第一屆考生,之前還擔心過決定會不會又忽然取消,所以復習時都心驚膽戰;擔心今年考完後面會不會又取消制度,所以得咬牙一次考上。

總之各種小事都能被他們放大無數倍。

陸秦:他們的考試綜合征真厲害。

他記得前兩日有一個女知青中途打了碗,本來不是啥大事,結果女知青當場就哭了,哭得可慘了,問她她也不說,結果到了後面女知青偷偷私底下跟人說碗碎了是不好的預兆,她擔心考不好才哭的,哭的時候還一邊害怕被人舉報迷信,可別提有多可憐了。

陸秦覺得適度緊張就行,緊張過頭了可不利於考試啊。

“誒?都到了這個時候來你們別緊張啊。”

陸秦只能正著勸,不能像以前一樣他先緊張起來,促使他們反過來勸他而忘記緊張。主要是因為在他們眼裏他是老師,掌握的知識比他們多,他都緊張起來了,那他們只會更緊張。

他伸出手輕拍了拍,嘶,天氣真冷,“聽我說啊,你們擔心的都不會發生的,你們還帶了兩支筆,我就帶了一支筆,廁所也不是不能上。至於做題,該學的你們都學了,做好自己就行了,別那麽不自信,你們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吧?做題的時候就什麽也別想,腦子裏只想著題,來,回憶一下我之前怎麽教你們的?”

他語音刻意壓低,又有上課的感覺。

一個個在顛簸中挺直了背,“看到題先分析考點,串聯知識點,簡單題認真做不丟分,難題排最後盡量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