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邪神又不是道觀養的狗,敲敲食盆就會過來搖尾巴。

入夜。

在申城,歡樂一條街是夜裏找樂子的最好去處,飯店酒吧、歌廳夜總會、按摩店和洗腳城,各種各樣的娛樂場所應有盡有。嘻哈朋克的年輕人、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人來人往擠滿了路兩邊的宵夜攤和攤位後的店鋪。

桃桃背著劍,目不斜視穿越嘈雜的人群,停在一家名叫夜來香洗腳城的門口。

歡樂一條街上的洗腳城有六七家,大多裝修得富麗堂皇,唯獨這家店,小不說,還破,破也就算了,偏偏還怕不引人注意似的,門口小桌前圍著三個濃妝艷抹的漂亮女人在鬥地主。

路燈將桃桃的影子投下來,遮住牌面上的光,女人丟出去一個炸.彈,頭都不擡:“身份證,沒成年不給進。”

桃桃將身份證遞過去,女人看了一眼,神色當即變了。

桃桃說:“帶我去見羅侯。”

三個女人連忙起身,一個收牌,一個收馬紮,一個跑進去找人。

前台小妹見她們進來,打了聲招呼:“來客了?二樓的房間都還空著,要通知技師們嗎?”

女人擺手,示意她別多話,轉身把大門給鎖了。

小妹見一個陌生女孩走進後面的員工房,心下了然,問一旁沒有跟著進去的女人:“新來的靈師啊?第一次見。”

“應桃桃。”女人說。

小妹立即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那個藏靈身?!!”

女人滿臉憂慮:“婷婷,去跟強子他們說一聲,今晚不開業,不管誰來也別開門,我怕出事。”

婷婷小雞啄米般瘋狂點頭,她跑出櫃台去找人,帶著一夥技師和保安跌跌撞撞下樓來。眾人合夥搬起櫃子把大門堵得死死的,又拿鴉指桃木從裏面把四周的窗戶封上,最後一人抱著一把法器,警惕地守在客廳,隨時準備進入戰時狀態。

桃桃進了員工房,聽見身後噼裏啪啦搬家一樣的聲響,疑惑地轉頭。

“不用看了,他們只是防患於未然,畢竟從小聽著萬邪圍街的故事長大,聽見你的名字有點反應是正常的。”

屋裏沒開燈,很暗,一個男人吊兒郎當的聲音從角落裏傳出來。

他原本躺在沙發上,聽見人來就坐起身,但他沒有開燈,而是點上了桌角的兩根白蠟。

“從前驅邪的時候眼睛受了點傷,不能見強光,擔待著點。”

借著微弱的燭光,桃桃看清了這個叫羅侯的男人。

他長相英俊,打扮十分嘻哈,頭上裹了條白色布巾,身上的無袖汗衫印著骷髏的圖案,十根手指八根上都戴了金戒指,脖子上還拴著根大粗鏈子。

桃桃小時候見過他一次,那時羅侯才十四歲,是個好好少年的模樣,跟現在的形象判若兩人。

羅侯看出了她心裏所想,解釋說:“歡樂街亂,打扮得太書生壓不服人,要是穿白襯衫西裝褲坐在這,夜來香明天就得被人給拆了。別看我了,說說你吧,不在瞿山頂上待著,來我這做什麽?這裏可沒有三清道祖像壓著你的藏靈身。”

“不用擔心,我七歲以後就不輕易招邪了。”

“我隨便說說,李三九沒和你一起來嗎?”

“他死了。”桃桃說。

羅侯愣了:“怎麽死的?”

李三九具體的死因桃桃也不清楚。

只記得生日那天傍晚下了暴雨,摳搜的李三九難得從山下給她買回來一個打折的小蛋糕。

太陽落山後,道觀裏養的小金絲雀在後院紫薇樹下的遮雨棚內睡著了。

桃桃炒了兩個菜當晚飯,李三九平日只喝茶水養生,那晚卻悶不吭聲喝了半斤白酒,福祿壽在他腳底下撲棱著翅膀嘎嘎叫,扇起一地白羽毛。

早年間她的師祖李鶴骨給她算過命,說她今生絕無活過十八歲的可能,李鶴骨是天底下最強大的靈師,經他手算的命格,不會出錯。

此刻是夜裏八點,桃桃的生命只剩下最後四個小時了。

桃桃知道李三九心情不好,也不和他搭話。

她安靜地點上蠟燭,給自己許下了十八歲的生日願望。

李三九問:“許了什麽願?”

桃桃回答:“你做菜實在太難吃了,希望我走以後能有個師娘來照顧你。”

“滾吧。”李三九喝下最後一口酒,把酒瓶朝身後一甩,賭氣地說,“都滾得遠遠的,老子一個人也能活。”

桃桃沒搭理他,她吹滅蠟燭的火苗之後,黑暗的室內忽然響起沉悶的噗通聲。

緊接著,雷聲轟隆,鳥飛鵝跳,一切都亂了。

桃桃打開燈,發現李三九七竅流血倒在地上,還沒等她來得及去叫救護車,他就兩腿一蹬沒了氣息。

師父剛咽氣,道觀大門外就傳來吵嚷的聲音,只見在瓢潑大雨中,十幾個黑衣人破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