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早在我們進山的時候,就有人把局設好了。
“兩個A。”桃桃丟出牌。
關風與抽出兩張牌, 桃桃瞄他:“阿與,你要出兩個二打我嗎?”
關風與的手停住了。
林泉抽出四張牌,桃桃又瞄他:“林泉, 你該不會有炸彈吧?”
林泉將牌插了回去:“不,我沒有。”
“那太好了。”桃桃甩出最後一張三,“我又贏了!”
她說完跑去院子裏摘草葉了。
剛才已經打了二十六局, 桃桃也靠耍賴連贏了二十六局。
此刻關風與和林泉臉上全是抹著植物黏液的草葉, 只露一雙眼睛在外面, 完全看不出臉長什麽樣了。
關風與:“我就說我不想。”
林泉:“其實還挺好玩的。”
他們一說話,鼻尖的草葉就被呼吸間的氣息拂了起來,遮住一張英俊的臉不說,掛在臉上還很像門簾。
關風與:“不用這樣違心。”
林泉靜了靜, 問他:“她要玩到什麽時候?”
“玩到她困, 不過……”
說著, 桃桃兩手抓滿草葉回到屋子。
“打牌真好玩。”桃桃摩拳擦掌道, “剛才還有些犯困,現在已經完全精神了。來來來, 繼續打。”
林泉:“……”
“忍著吧。”關風與低聲說, “清風觀的夜晚很長,師父從前也是這麽熬過來的。”
兩人對視, 平日裏一個溫潤一個冷漠的眸子裏此時都溢著淡淡的無奈。
……
後半夜變天了, 空氣濕潤起來。
桃桃終於玩累了, 趴在桌上養神, 關風與守在樓梯上, 以防半夜樓上出事。
林泉站在窗邊, 只見烏雲占據了半邊天空, 遮住大半的月亮, 只露出一截黯淡的角邊。
與前兩天看到的白月亮不同,此刻的月上縈繞了一層淡淡的紅色,像人的血脈,纏著將它禁錮在天上。
天上飄下了雨絲,富貴從屋檐上飛下來。
林泉伸出手,觸摸冰冷的雨滴,他手掌上漸漸浮出幾塊青紫色的屍斑,富貴落在他掌心,擔憂地看著他。
“我知道。”他輕聲呢喃,“沒有時間了。”
*
雨越下越大,雨珠落入泥中,發出嘈雜的迸濺聲。
二樓,某一個房間。
昏迷許久的東俊突然睜開了眼睛,可他沒有起床,也沒有叫醒同伴,只是茫然若失地盯著天花板的木紋。
記憶停在兩天前的那個夜裏。
他在帳篷中睡得正熟,一股惡臭蔓延開來,他對氣味敏感,一下子就被驚醒了。
帳篷裏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清。
他連忙打開手電四處照了照,原以為是爬進了什麽臭蟲,可卻毫無防備地看見了高暉的身上趴著一只慘白的腐手。
東俊剛要叫出聲,那手朝他撲來,長著尖銳指甲的手指塞入口中,捏住了他的舌頭。
再然後,他就什麽都記不起了。
只是腦海裏有一個魅惑至極的女人聲音在對他說:“我要血,我要肉,去找給我啊……”
東俊怔怔的,雖然沒有了那段記憶,可唇齒間的血肉味那麽清晰,經過了幾天的漚餿,他口腔、牙齒縫隙裏殘存的肉沫已經開始腐爛變臭了,那味道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迷惘和恐懼。
我到底做了什麽?
雨聲越來越大,幾乎隔絕了這天地之間其他一切的聲音。
身邊的同伴睡得毫無知覺,東俊翻身下床。
——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開始是在耳畔,又漸漸飄遠,那是個很好聽的女人的嗓音,輕靈又空緲。
她在呼喚他:“好孩子,過來……”
東俊像著了魔一樣,朝聲音的來處走去,他站在窗邊,打開了窗戶。
隔著厚重的雨簾,他聽見聲音還在更遠處,語氣也更急切了。
“好孩子,快過來……快……”
他此刻正對著另外一棟吊腳樓的窗口,那裏也開著窗子,像黑洞一樣吸引著他。
夜雖潑了墨一樣黑,但那道窗後的世界卻更黑,他拼命地看,卻什麽都看不清。
“過來啊……來啊……”
要怎麽過去?東俊被那聲音蠱住了,他轉身要從門口出去,卻被那聲音叫住。
“不可以,門外有壞人……”
一根長長的竹竿從對面的窗口伸了過來,架在了東俊面前的窗台上。
東俊幾乎沒有猶豫,他爬上了那根竹竿。
雨夜喧囂,夜雨瓢潑。
山林間所有的鳥聲、蟲聲都消寂不見,只留樓下廳中的一盞微弱燭火。
樓上的小珍做了個夢,她夢見一個男生在懸崖窄細的鋼索上爬行。
他雙目呆滯,卻緊握著鋼索不放,一步步朝那詭異聲音的源頭爬去,她想要拉住他,卻只勾到了他的衣角。
一片黑暗之中,小珍睜開了眼睛。
耳邊響起了幺兒熟悉的聲音,他嘶啞著嗓子,恐懼地喊道:“小珍,菲兒姐,救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