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第3/5頁)

南宮塵充耳不聞。

囚籠裏的惡之花用藤蔓將桃桃腰間的帝鐘勾取下來,送到南宮塵的面前。

他握住帝鐘:“桃桃,我對你說過的話,還記得嗎?”

他說過許多。

桃桃一時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

“你要記得。”

“這局棋下到了尾聲,只差最後一步。”

桃桃透過囚籠,望見了南宮塵的眼神。

那一刹那,他溫柔的目光讓她夢回那年去往酆山的路途。

——她騎著老騾子晃晃悠悠,他坐在騾子後面聽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對他而言,那是遙遠的記憶。

對她而言,不過才在昨天。

他走到囚籠前:“我渡蒼生是為了你,而你,生來就是為了渡我。”

無邊深夜陷入死寂般的靜謐。

山林的鳥叫蟲鳴在一瞬間消斂了存在的痕跡。

天幕的紅月,遠處的迷霧泛起寒涼,一種不真切卻又荒蕪至極的感覺在一瞬間包裹了桃桃。

那一刻,過往種種畫面在她眼前走馬燈般浮過。

不等她伸手抓住些什麽,隔著繁花織就的囚籠,南宮塵湊近。

他俯身,就著被血染透的月色,輕輕一個吻,落在她冰涼的額間。

“這一生風雪凜冽,路途坎坷,但與你相遇,九死不悔。”

“——就算十方煉獄的烈火無法熄滅,桃桃,我也要你,永遠記得我。”

他的唇很涼,隔著肌膚能觸及骨頭。

明明言語那樣溫柔,卻叫桃桃手腳像被凍住了一樣冰冷。

她伸出指尖,試圖拉住他。

可惡之花的囚籠層層密密,她只碰到他衣袍的一個邊角。

下一秒,就如一捧流沙,從指尖抽走,什麽都抓不住了。

南宮塵轉身走向山崖,沒有再看她一眼,仿佛身後都是無需留戀的塵土與過往。

他站在山崖邊緣,衣袍被風獵獵吹起,露出挺拔修長的身形。

他仰頭望向天幕,眼眸靜如死水,任誰也難以透過這樣一雙眼眸猜透他的心思。

天道化作的巨眼冷漠地睨著人間。

澎湃的力量環繞他的身周,帝鐘在他手中發出了震顫之音。

被血浸黑的衣袍浮蕩在深夜微涼的春風裏,他手提帝鐘,徑直迎上穹頂的中央那雙巨眼。

那一刻,與無窮無盡的天幕相比,他渺小得如同一粒宇宙之中遊離的塵埃。

天道蹙起眼眸。

電光驚雷從天而降,密密層層將他籠罩在內。

迷津渡的風吹不到他身上,就連血月都無法在他身上映下痕跡,從地面看,只能望見道道交疊的天雷的光影。

“不,南宮——”桃桃將手伸出惡之花的囚籠,卻什麽都觸碰不到。

南宮塵銀發紛飛,寬大的衣袍幾乎瞬間就被天雷劈得粉碎。

從遠處看,這似乎是一場毋庸置疑的實力懸殊的絕殺。

只有在天雷之下的桃桃看得清楚。

——那雙巨眼的光彩在帝鐘鐘聲響徹整個迷津渡時黯淡了下來。

天道也不是全然無敵。

至少在這一刻,在南宮塵全力出手之下,它變得虛弱了。

桃桃握緊囚籠的四壁。

同樣的場景她曾在混沌裏見過。

三百年前屠神陣裏,他也這樣與天對峙。

那時他失敗了,今天的結局仍不會改變。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明知會失敗,還執意這樣做?

結界之外。

靈師們望著被雷光鋪滿的天空。

難以想象,在煉獄結界即將破碎之時,有人竟以微塵的力量與天抗衡。

下一秒,他們不可置信瞪大了眼。

南宮塵的身體如一葉海上扁舟,在層層雷電的浪潮中浮沉。

他眼眸冰冷堅定,目不斜視,提鐘穿越漫天的雷網。

天道眯起眼眸,凝聚一道刺眼的光柱從九天上的積雲中劈來。

任誰都能看出那光柱內蘊含的恐怖力量,被它擊中,九死一生。

光柱就要近身,南宮塵停住了。

他閉上眼眸,任由雷光劈在胸口。

桃桃的瞳孔猛然縮緊,伸手握住眼前的囚籠。

她手掌被惡之花的尖刺紮穿,流了滿手的血,卻無知無覺。

在上百靈師屏氣凝息的注視下,南宮塵身體如一片飄零的落葉,緩緩墜入幽藍色的大門中。

在天雷消散,他墜入煉獄之門的那一刻,十方煉獄大門上的破洞,竟然被他以身體填補了。

惡鬼淒厲的聲音消散。

人間在經歷了紛亂、瘡痍、危機與險境之後,復歸寧靜。

血月褪去,大霧消散,山林裏響起陣陣蟲鳴,靜得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僅僅一瞬間,末日的危險解除了,這令在場的靈師為之震驚。

南宮塵消失,以他力量凝出的惡之花的囚籠消散。

親眼目睹了一切的桃桃怔在了荒寂的山崖上。

天道的眼依舊黯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