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宅四

“三爺帶人堵在廂房門口,指證姑娘偷侯府貴重物品!”

玉屏著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這幾天下來,她在寧姝身邊,寧姝從不叫她幹活,她樂得清閑,如今三爺找上門來,定是有所準備,她不想失這份清閑,自然著急。

寧姝提著筆袋顏料,玉屏抱紙,二人往廂房回走。

廂房前的空地,三五個小廝團在門口,如一座小山,謝巒最為亮眼,今日他著寶藍色葫蘆紋織錦長袍,頭發半束,插一根釵,眉宇斜飛,俊美無儔,少年郎嘴角銜著笑意,意味不明,他擡起眼,目光筆直地朝她看過來。

寧姝暗自深吸一口氣,神色繃緊。

她上衣是鵝黃暗花對襟衫,下.身杏色古香緞石榴裙,遠遠走來,緩帶青衫,單螺髻上簪著銀銜珠蝶形簪,在西落的日光下,閃爍光澤。

許是走得有點急,她面頰浮粉霞,嘴唇也像塗了櫻色口脂,蜂蜜般的潤澤。

謝巒剛要從她唇畔挪開,發覺她悄不做聲地吸了口氣,那胸脯前美好的線條,竟也細微起伏。

像被什麽刺到,他驟地收回目光。

寧姝將四周的情況收入眼底。

眼下,謝巒帶著這些小廝,和攔路的惡霸沒兩樣,如果廂房住的不是女子,恐怕他們早就闖進來。

也算他還有點大家子弟最後的底線。

寧姝直面他,說:“三公子,你認為我偷了東西,有何證據?”

謝巒不說話,他身旁的狗腿子青竹上前,道:“溫姑娘,我們既然找上來,就一定是有依據,溫姑娘二八年華,侯府做事不會做絕,只是,再不能叫溫姑娘賴著了,只能收拾東西走!”

說到“賴著”,那圈小廝都發出哄笑聲。

寧姝往那幾個小廝仔細一瞧,居然看到給她遞信的男子,只是,他明顯不是謝三這個圈子的,沉默地低著頭,站在最後。

這時候,梁氏也趕來,青竹把方才那套說辭又說一次,梁氏正愁怎麽把溫寧姝弄走,嘴上先說:“溫姑娘品性好,這種事會不會是誤會?”

接著話鋒一轉,她叫溫寧姝:“不若你就讓丫鬟進去搜搜看,若沒偷,自然是清白的。”

寧姝沒有再堅守。

梁氏身旁的嬤嬤,帶兩個丫鬟搜屋,其余人都在屋外等著。

不一會兒,便聽嬤嬤的呼聲:“找著了!”

嬤嬤拿著一大包東西,從屋裏跑出來,一圈人呼啦圍過去,打開包裹一看,裏頭竟是一塊上好綠玉雕刻鎮紙、和一個鑲滿寶石的小屏風擺件。

鎮紙是一整塊細膩的和田玉,由前朝杜雪大師雕成麒麟獸,價值連城。

小屏風的著色風格,是北地特有的五彩,顯然是當年漠北王朝的王室物品,漠北王朝是鎮北侯打下來的,這屏風意義非常。

這兩樣任何一樣拿出去,都夠尋常百姓一家吃上一輩子!

饒是梁氏早料到謝三讓人安排了,卻也極為震驚:“這,這不是侯爺最喜愛的擺件麽……”

青竹指著寧姝,發難:“好啊,侯爺救了你,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竟然做這種事!”

寧姝:“……”

謝巒太看得起她,安排這麽貴重之物,他有沒有想過,東西放在侯爺書房,她有什麽能耐去偷它們?

但寧姝很快反應過來,謝巒想作弄她,明明有更好的辦法,他卻懶得花心思,因為即使所有人心裏知道是他做的,一旦寧姝無法自證清白,口頭喊冤沒有用,惹一身腥,就必須離開侯府。

梁氏目光復雜:“溫姑娘,想不到你真會做這種事。”

有梁氏拱火,默許這件事該是寧姝做的,即使有那麽多不合理,但誰讓這是謝三安排的呢。

面對四周的目光,寧姝淡然一笑,說:“我知曉,我說我沒做,空口無憑,但這件事,還真不是我。”

青竹囂張地說:“你還狡辯?真當侯府不會拿你怎麽樣?”

寧姝沒有理會他,心平氣和地走向剛剛進屋的嬤嬤和丫鬟,突然問出個眾人覺得不相幹的問題:“在她們三人進我屋子前,沒有人再進我的屋子吧?”

青竹說:“你想說東西是別人放的?可笑,我敢保證,我們就一直在這守著,絕無他人進去。”

寧姝看向那嬤嬤和兩個丫鬟。

嬤嬤和丫鬟也連忙說:“大家夥都看著,我們是空手進去的,這鎮紙屏風這麽大,我們怎麽可能藏得住嘛?”

這話說得越絕對越好,寧姝放心了。

忽的,一直在看戲的謝巒神色微斂,道:“溫寧姝,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寧姝側過身,朝他彎彎眼睛。

那雙烏圓的瞳仁裏,藏著一絲微弱的,難以辨明的狡黠。

謝巒眉頭抖的一跳。

便看她轉過身,面對眾人,語氣輕緩:“今個兒早上到現在,我一直在小園子作畫,而大家都聽到了,這屋子直到方才,才進去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