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落日(第2/2頁)

照片定格在了這一刻,余宴川靜靜地看著取景框。

“影子好長。”譚栩忽然說。

余宴川轉過身,他們的影子一直拉長到車道的中央,看上去像是地面上藏了一面哈哈鏡。

譚栩擡起手,細長的影子便跟著擡起來,他動了動手指,擺出了一只小兔子。

“好幼稚。”余宴川一邊笑一邊跟著伸出手,但是動作笨拙著沒能擺出什麽成型的動物,“我不會。”

譚栩說:“我還會小雞和蝴蝶。”

他擺弄了一會兒,發現記憶出現了偏差,蝴蝶少了個翅膀,小雞的頭也擺不正:“算了,有些忘記了。”

他們慢悠悠地順著大橋向前走,余宴川問道:“你還會這些啊。”

“譚鳴教我的。”譚栩伸了個懶腰,沉默一會兒才繼續說,“小時候教我的。”

余宴川“嗯”了一聲:“你跟譚鳴關系那麽差,但我看他還挺關心你的。”

江風吹起額前頭發,譚栩踢著小石子,低聲說:“可我覺得他不喜歡我。”

“為什麽?”余宴川問。

譚栩低下頭:“他比我爸媽更嚴,做什麽都有高要求高標準,他一點也不像我哥哥,他像我爸媽請來的老師。”

也許是小時候教手影的回憶太過遙遠陌生,譚栩的聲音難能有些落寞:“我在我爸媽面前裝得很乖很陽光,但在他面前總是想刻意地表現出最煩躁真實的樣子,但他一點也不會生氣,好像我變成什麽樣和他半分關系也沒有。後來我也懶得和他鬧別扭了,就一直僵持下去了。”

譚栩的童年全部浸沒在高壓之下,他常常懷疑自己經常在余宴川面前表現出的幼稚面,全都源自於沒能玩個盡興的倒黴童年。

說話間橋洞下行過一艘觀光遊輪,余宴川側過頭看了一眼,嘆了口氣:“說起來……其實之前羅家倒台的事,我知道是你做的,前兩天我和於家那位於清小姐打聽了。”

譚栩挑了挑眉。

“謝還是等晚上再謝你。我是想說,我問了具體是怎麽回事,根據目前的圈內傳聞,羅家找去譚鳴的時候,譚鳴只說了一句話。”余宴川說,“他說,我弟弟要坐實做死的事,我一定給他辦成。”

他余光看到譚栩的表情有些詫異和不自在,補充道:“扳倒羅家要費不少心思,且對他來說沒什麽好處可拿,我其實覺得,他應該是真的很在乎你這個弟弟。”

譚栩徹底沒話說了。

他倒不再是驚訝於譚鳴說的這句話,而是突然意識到了這個話題的敏感性。

余宴川那邊還上有哥下有弟,而且哥弟兩端全都局勢不明朗,他還非得提起自己的哥哥,怎麽想怎麽不合適。

譚栩含混敷衍了一句,想把話題掀過去:“回頭我問問他……他什麽心思也不說,誰能猜出來。不說他了,一會兒吃什麽?”

“大餐。”余宴川說。

下了跨江大橋就是一條繁華的長街,夜幕四合,街燈還未亮起,街側商鋪的霓虹燈牌先一步齊刷刷地點亮。

余宴川走向了一家餐廳,在推門進去的時候忽然說:“我想起來了一些事情。”

“什麽?”譚栩立刻問道。

“就是你在說……以前學手影的時候。”余宴川對迎上來的服務員點了點頭,跟著領路的人走向餐桌,“我想起來,余長羽就是從他上了初中開始,突然頻繁地教我很多沒用的防身術。”

他說著居然有些想笑:“我的射箭就是在那時候學的,還有花拳繡腿的幾招跆拳道什麽的。他那時候說,家裏畢竟家大業大麻煩多,要是以後有什麽危險,我可以用得上。”

他那時候還在想能有什麽麻煩找上他,余家談不上有多家大業大,他一個老二,理當沾不上什麽事。

有什麽斷在中間的思路鏈噼裏啪啦地連接在一起。

他忽然覺得,按照一個初中早熟小孩的半成熟半幼稚的思路,有沒有一種可能,余長羽發現了林予的存在後,是怕對方來者不善,故意假扮成他一直和林予保持通信,其實是為了保護他呢。

這個想法彎彎繞繞又牽強,是在電光火石間鉆進腦海裏的,但余宴川越想越篤定。

哪怕事實並非如此……起碼他可以先這樣欺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