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陸清則滿臉誠摯:“怎麽會呢?”

演完了,才想起臉上戴著面具,程文昂看不見他擠出來的誠摯,只能遺憾地收起自己的演技,嚴肅道:“我只是在盡職盡責,程大人應該能夠理解,只有對祖宗先輩懷有無限敬仰,才能將圖紙繪制得完美絕倫。”

程文昂完全不能理解。

他憤怒道:“那你覺得第一版可以,怎麽不早說!”

枉費他不眠不休地精心繪制新圖紙!

陸清則歪歪腦袋,無辜地道:“可能因為第一版還是有些不完美,你看,這裏得大一點,突出一點,那裏需要再往右移點。”

程文昂怒氣沖沖地接過圖紙,回去繼續改了。

陳小刀在旁邊憋笑憋得難受,人一走,終於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出來:“這程大人平時那麽喜歡在公子面前陰陽怪氣,可算是教訓了他一回。”

陸清則感覺自己的甲方行徑過於討打,悠哉哉地捧著茶盞,撇了撇茶末:“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

誰叫程文昂正好撞上了呢。

陳小刀一屁股坐到陸清則邊上,大咧咧地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下去,被苦得愁眉苦臉:“嘶……公子,陛下的生辰快到了,你是不是又要去宮內小住幾日了?”

他都習慣了,要麽陸清則被想方設法叫去宮裏住,要麽皇帝陛下親自偷溜來陸府。

陸清則將面前的茶點往陳小刀面前推了推,摘下面具,含笑點頭:“府裏的事就交給你了。”

即使早就看習慣了陸清則的臉,陳小刀還是有點不敢直視,搔了搔後腦勺。

他家公子長得這麽好看,明明該是京城裏最受姑娘歡迎的,可外頭的流言越傳越離譜,起初說陸清則被傷了臉才戴面具,後面傳陸清則天生面貌醜陋,青面獠牙能嚇哭小孩,才一直戴著面具,不以真容示人。

哪家姑娘聽了這些傳言,還會對公子感興趣?

陳小刀唉聲嘆氣的,為陸清則的婚姻大事愁掉頭發。

在陸清則的故意拖延下,工部的推進緩慢,皇陵還沒開始修葺,寧倦的十七歲生辰就先到了。

五月十六日,京城放了個大晴,宮中設了晚宴,邀百官攜家眷參宴。

江右情況未明,但不耽擱大夥兒熱熱鬧鬧地過乾元節。

陸清則和百官一齊,等著晚宴時才進的宮。

朝中群臣大致劃分三類,衛黨、小皇帝黨與墻頭草,衛黨與皇黨涇渭分明,皇黨明面上數量少,陸清則一出現在宮門外,幾個相熟的大臣就湊上來打招呼,小聲討論近來燕京的各種傳聞。

範興言姍姍來遲一步,看大夥兒正在七嘴八舌地討論,就勉強把自己的話憋了回去,臉上帶著傻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陸清則看他一眼:“範兄怎麽了?想說便說罷,何必拘束。”

範興言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擴大,笑得愈發傻氣:“也沒什麽,就是……我要當爹了!”

大夥兒頓時哄笑起來:“恭喜啊範兄!”

陸清則也笑起來,真心實意地道了幾聲賀,面具下遮掩下,他只露出清晰的下頜線與薄紅的唇角,卻也足夠吸引人。

眾人不由有點可惜:當初陸太傅也是個俊秀絕倫的少年郎,若是臉沒被劃傷,哪會到現在都娶不上媳婦呢?

話題不知不覺就從範興言這兒落到了陸清則身上,帶著點小心翼翼:“陸兄打算何時娶妻生子啊?”

“……”幹我什麽事?

果果,借你一用。

陸清則微笑道:“我是陛下的老師,陛下尚未成人,家國大事在前,豈敢考慮個人私事。”

大夥兒十分動容:“陸大人……”

“我想陛下若是知曉,必然也會勸導陸兄先成家罷!”

陸清則聽得無比頭疼,余光忽然覷見個熟悉的身影,連忙道:“幾位先進去吧,我見到個熟人,去打個招呼。”

陸清則脫了身,走到個偏僻角落,轉到守在那邊的侍衛面前,打了個招呼:“秦公子。”

秦遠安原本在走神,猝不及防被叫了一聲,嚇了一跳:“陸大人!”

陸清則含笑道:“秦公子在想什麽,那麽出神。”

這種客套話,一般含糊過去便是,秦遠安臉色冷峻,卻回答得很誠實:“一位故友生了重病,心情郁郁,下官有些擔心,並非故意玩忽職守。”

陸清則眉梢一挑。

生了重病的朋友?是他想的那個嗎?

衛鶴榮和秦暉早就分道揚鑣了,但似乎沒影響兩個小輩的感情啊。

能讓衛樵見見故友,稍微開心一點,衛鶴榮應該不會阻止。

陸清則忽覺找到了突破口,笑容愈發和善,卻沒順著說下去,只隨意道:“我也算久病成醫,以我之見,生了病還被關在家裏,心情必然郁郁,病情也難以好轉。秦公子有空之時,帶你朋友出去走走,或許對病人會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