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4/5頁)

史容風進南書房時替外頭跪著的衛鶴榮說了情,看在他的面子上,崇安帝才揮揮手放過了衛鶴榮。

“我曾聽聞,衛鶴榮幼時生於邊陲村落,飽受戰亂之苦,或許這就是他征調糧草,增援漠北的原因。”

史容風從回憶裏抽回神,也知道陸清則為什麽要支開寧倦了。

衛鶴榮曾於他有恩,在陛下面前談論起來,的確不妥。

只是見到曾經一身清正傲氣的衛鶴榮,變成如今人人喊打的奸惡權臣,史容風也很唏噓。

“京城眼下的情勢,我並不打算出手。”史容風滿腔復雜,表情斂了斂,“懷雪,你懂我。”

陸清則點頭道:“我明白。”

見史容風臉上掩飾不住的疲憊,陸清則適時道:“我也該走了,您老好好休息。”

話罷,他走出房間,就看到皇帝陛下手裏還真端著碗小吊梨湯,背對著他等在遊廊邊,天色幽暗,晚風吹得他的衣擺獵獵而動。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寧倦回過身:“老師和大將軍說完了?來喝點梨湯。”

陸清則話都放出去了,只好接過來。

伸手過去的瞬間,手被少年覆著薄薄繭子的溫暖手掌一把抓住。

陸清則躲避不及,心口重重一跳,忍住了條件反射想抽回來的沖動:“做什麽?”

“老師的手,好冷。”

寧倦喟嘆般,握著他的手,感覺掌心裏細膩冰涼的那雙手像是冰雪雕就的,力氣稍大點,就會碎了,叫人忍不住想小心呵護。

陸清則垂下眼,由著他握了會兒自己的手,余光瞥見陳小刀和林溪往這邊來了,才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好了,突然撒什麽嬌,湯都要涼掉了。”

說完,低頭將那碗甜滋滋的梨湯喝了。

喝完湯,也該回去了。

外面的武將都走光了,林溪親自將幾人送到國公府大門口,和陳小刀戀戀不舍地比劃再見。

陸清則莞爾:“世子殿下不嫌棄的話,不如今晚讓小刀也留宿國公府吧,我恐怕是暫時顧不上他。”

陳小刀震驚地睜大了雙眼:“嘎?”

林溪瞄了眼看不出情緒的寧倦,伸手一撈陳小刀,朝陸清則點了點頭。

跨出國公府大門,外頭果然已經等著輛馬車了,一隊侍衛安靜侍立在旁。

陸清則也不意外,寧倦既然人來了,就不可能輕易放他回陸府,少不得要再安撫安撫。

他很自覺地上了馬車,等寧倦再一上來,原本豪華寬敞的馬車內頓時像被擠壓了一半的空間,變得狹窄起來,偏偏自帶氣場的小皇帝還非要往他身邊湊。

陸清則伸手擋住,聲音溫溫柔柔的:“陛下就快是真正君臨天下的人了,往後還是要注意注意言行。”

寧倦不滿:“從前我與老師不也是這樣。”

“從前是從前,”陸清則有理有據,“郎祭酒的奏本還是引起了影響的,往後還是要注意些距離,避免他人嚼舌根。”

寧倦的眼底登時落了層陰霾。

因為有人嚼舌根,所以陸清則不再留宿宮中,現在又因為有人上奏本,陸清則就要與他劃開距離嗎?

那些東西算什麽,陸清則為什麽要聽他們的聲音。

只有殺光那群人才能耳根清凈罷。

寧倦不說話了,但存在感依舊極強。

少年清爽卻灼熱的氣息透過衣料,都能沾在肌膚上久久不散。

陸清則只能轉移注意力,想點別的,免得一直在意寧倦。

按照史大將軍的說法,衛鶴榮從前的確是個良臣直臣,或許最初他寒窗苦讀,考取功名,就是為了能造福百姓。

陸清則忽然想起,在寧倦生辰宴上那晚,他和衛鶴榮有過短暫的交流。

那時候他已經醉得朦朧了,模糊還記得,衛鶴榮說他曾經與他相似。

後來,他感到了“不值當”。

是因為在崇安帝那裏碰了無數次壁,讓他失望,他才感到不值當嗎。

陸清則忽然感覺,他似乎一直沒怎麽看清過衛鶴榮,衛鶴榮此人,會為了邊關戰事,寧願得罪如日中天的閹黨也要送去救援,也會袒護罪惡滔天的貪官,任由百姓在水患中流離失所,但在他和寧倦南下去救災時,又沒插手從中作梗。

仿佛還有一絲底線,但那絲底線,誰也說不清在哪兒,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衛鶴榮不是原著裏簡單描寫的“反派中的反派奸臣”,輕描淡寫的八個字,涵蓋不了他這個人。

寧倦看陸清則走神的樣子,湊過去問:“老師在想什麽?”

陸清則兩指抵著他腦袋,禁止靠近,淡定道:“打探到衛鶴榮的一些過往,我在想他在想什麽。”

寧倦嗯了一聲:“老師說說?”

陸清則便將史大將軍略過去,結合自己的猜想說了說。

說完自己都有些感慨。

崇安帝,真是個一群學霸都帶不動的貨色,也怪皇室太過看重血脈嫡長,換個腦子正常點的繼承人,都不至於把一手好牌打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