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第2/6頁)

寧倦懷著幾分小雀躍,在武英殿左等右等,忍不住來回徘徊,好容易終於等到人來了,立刻腳步一頓,想要顯得穩重一些,但見到陸清則,還是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老師怎麽這麽早進宮來了?”

見到寧倦那副仿佛小狗搖尾巴的歡快模樣,陸清則的心情復雜極了。

昨晚戲弄他的時候,寧倦可不是這樣的。

哪兒像一直以來乖乖的小狗,明明就是只長著獠牙的狼。

他頓了頓,將昨晚寫的奏本遞過去:“微臣將吏部與國子監的改動方向都寫下來了,請陛下過目。”

寧倦熱情的笑意頓時消了一半。

又是公事。

他不太高興,但還是勉強掛著笑,將奏本接過:“我會仔細看的。”

雖然不太高興陸清則特地進宮是來說公事的,但這還是陸清則第一次給他遞奏本。

寧倦悄咪咪地想,得收藏起來。

見寧倦態度鄭重地接過了奏本,看起來應當會好好看看,陸清則換了個話題:“我聽聞秦遠安現在還被關在詔獄之中,陛下準備怎麽處罰他?”

直接放走自然不符合寧倦的性格。

提到這個人,寧倦就皺了下眉,不太愉快:“老師提他做什麽……朕打算削了他的職,讓他去漠北磨練一下。”

話說得輕描淡寫,但這個“磨煉”,大概就是讓秦遠安去漠北,從一個小兵當起來的意思了。

漠北苦寒,可不是京營的環境能碰瓷的。

陸清則知道這已經是寧倦能寬恕的極限了,點了下頭,沒有給秦遠安求情:“聽聞叛亂的逆黨已於前日斬首,那陛下準備何時處置衛鶴榮?”

他還記得衛鶴榮的第二個請求。

寧倦道:“下月便該輪到他了。”

見陸清則沒有說話,寧倦仔細觀察著他的眼睛:“老師是有什麽心事嗎?”

陸清則知道這話不當說,但還是開了口:“我算了算,衛樵時日將近,在秦遠安離開京城之前……陛下能不能允許他去探探衛樵?”

寧倦怔了下,有些不解:“為何?”

“秦遠安是為了放衛樵自由,才聽信了樊煒的讒言,一同來劫我的。”陸清則垂下眼簾,“只是以己度人罷了,若我也……”

頓了頓,他搖頭道:“我不該說這些,陛下不必被我的話影響。”

寧倦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易地而處,陸清則是衛樵的處境,他也會像秦遠安那樣去救陸清則,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不是秦遠安,陸清則也不是衛樵。

這個類比沒有存在的可能。

寧倦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看陸清則說了會兒話,蒼白的唇瓣顯得有些幹燥,將桌上的茶盞抄起來遞過去,怏怏不樂:“老師好不容易來趟宮裏,談的不是公事,就是別人,就沒有其他對我說的了嗎?”

面前的少年穿著袞服,戴著冕旒,削減了身上的少年氣,威儀而尊貴。

是陸清則想象中的帝王。

他斟酌了片刻,還是緩緩開口問:“果果,之前聽長順說,寢宮裏的安息香很少點了,你入眠難又覺淺,最近睡得好嗎?”

陸清則的語氣很自然,聽起來也不過是師生之間再尋常不過的關心問話。

寧倦的眉梢卻揚了揚,跟頭嗅著腥味的狼一般,瞬間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眼眸微眯:“我自然睡得很好,怎麽,老師夢到了什麽嗎?”

陸清則很難界定這話裏的含義究竟為何,不著痕跡地退後了一步,涼涼地道:“沒什麽,就是夢到被惡犬咬了一口。”

疑似被罵成狗的寧倦卻笑了:“嗯?那只惡犬咬了老師的哪裏?”

他察覺到陸清則的退後,步步緊逼,朝前邁去,盯著他緊抿著的、形狀優美的嘴唇,笑道:“老師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陸清則:“……”

這趟進宮還是有收獲的,至少他得出了結論。

變態的不是他,是這狗崽子。

不,小狗是很聽話的。

面前這是頭藏著尾巴,在他面前裝狗的狼。

昨晚他只喝了半碗藥,所以意識還剩一分清醒,能夠察覺到。

那他之前每晚乖乖喝藥的時候,又是個什麽情狀?

這兔崽子難不成每晚都爬上他的床來了?!

堂堂一國之君……還是他的學生!

陸清則想想就有些難以平復心緒,只想擰開寧倦的腦袋,看看裏面裝的都是些什麽,深吸了口氣,才忍住弑君的沖動:“微臣告退。”

他折身就想離開,還沒拉開門,“啪”地一聲,寧倦仗著身高腿長,按住了門。

身後貼來少年灼熱的氣息:“老師在躲什麽?”

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寧倦又拔高了許多。

陸清則冷冷道:“我什麽也沒躲,只是想讓你清醒點。”

“清醒?”寧倦咀嚼著這兩個字,盯著陸清則白皙的後頸磨了磨牙,“我有什麽地方糊塗了,老師不如給我指點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