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微改)

【四月初二,風驟雨急。】

丁翦的兩百南衙衛當夜就被調走了。

第二天大清早,姜鸞推開窗,果然毫不意外,再次看到了文鏡文小將軍的背影。

少年武將背影挺得筆直,冒著風雨率部下在庭院裏巡視。大概是昨天剛挨了軍棍的緣故,走路腿腳有點不穩。

如果說昨天丁翦在時,她還能得到可靠助力;今日值守的主將換回了文鏡,無論宮人再怎麽奉公主命傳喚他說話,文鏡吃了教訓,堅持不肯進殿,只管在庭院裏負起看護職責。

上午是文鏡的羽林衛,午後換成薛奪的龍武衛,在這兩隊禁軍的輪流護衛下,臨風殿被圍得銅墻鐵壁一般。

中午兩衛換防時,正好有貴客冒雨來訪,被毫不客氣地堵在殿門外,詢問了半刻鐘才放進來。

來探訪的貴客是二公主,姜雙鷺,封號懿和公主。

皇家兄弟和姐妹的排行是分開排的,姜雙鷺在姐妹裏行二,今年十六歲,正是嬌花般盛放的年華,一顰一笑亦動人。

姜雙鷺帶過來的幾個親信嬤嬤和宮人被挨個盤問,最後終於被放進來的時候,各個沾了滿肩頭的雨水,都是一副驚恐後怕的模樣。

“這些玄鐵騎,個個都是手裏沾滿了血的兇神。調回邊境殺敵就是了,怎能用來戍衛皇宮,和宮裏的貴人們日夜相對?身上的煞氣萬一沖撞了貴人怎麽辦。” 懿和公主身邊的嬤嬤手裏提著雨具,一路嘀咕著說。

姜鸞懶散靠在窗邊的貴妃榻上,正在喝中午新熬好的老參湯,內殿裏飄散著一股藥香。見二姊濕噠噠地進來,急忙起身關了窗,吩咐準備熏籠,把外頭穿著的濕衣裳脫下熏著。

懿和公主姜雙鷺換了幹凈衣裳,顧不上擦幹發尾的雨滴,過來拉起姜鸞的手,心疼地打量幺妹,

“病還未大好,眼看著瘦了一圈。你到底犯了什麽事,連你的臨風殿都被人圍得水泄不通,我差點進不來。”

姜鸞把早上新送進來的一盤枇杷往二姊那邊推了推,輕松解釋,“出了點事,得罪狠了聖人,連帶得罪了皇後娘娘,不確定是不是得罪了裴督帥。大概就是這樣。”

姜雙鷺倒吸一口涼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姜雙鷺的母妃在先帝時並不受寵,平日裏母女為人處世都極為低調,最怕麻煩上身。

她開口勸慰幺妹,“如今京城亂得很,你……你怎的一下子得罪了這麽多人?我早勸過你,你我身為女子,莫要逞強,遇事多聽話些,順從些。聖人是急性子,等這幾日氣頭過去,我帶著你親去紫宸殿求見,當面叫幾聲皇兄,好歹叫聖人饒了你這回。”

姜鸞垂下眸光,拿起枇杷,尖尖的犬齒一點點地啃著。

“怎的不說話?”姜雙鷺是知道她幾分脾性的,擔憂之色更重,“你從小便有幾分執拗性子,別人勸你往西,你偏要往東。這次聽阿姊的,主動示弱些,莫要逞強。”

姜鸞把果核扔進銀盂裏,在水盆裏洗幹凈了手,吩咐白露拿銅鏡來。

銅鏡裏清晰映出天家姐妹的嬌美容顏。

姜雙鷺生得明媚皓齒,氣度溫柔嫻靜,仿佛禦花園中一朵新綻放的珍品牡丹。

姜鸞依靠在懿和公主纖弱的肩頭,示意她二姊看銅鏡裏的景象。

“二姊,你長得國色牡丹一般,又是天家公主的貴重身份。再對人一副溫和柔順的好性子,簡直就是絕世奇珍。”

在姜雙鷺羞赧泛紅的神色裏,姜鸞擡手撫摸著銅鏡映出的人影,繼續往下道,

“二姊這般天下罕見的奇珍,落在有心人的眼裏……卻也是奇貨可居,引群狼共逐之。”

懿和公主一怔,擡起眸子。

姐妹倆的視線在銅鏡裏彼此交匯。

姜鸞直視著鏡子裏驚愕的嬌花面容,目光並不退讓,“至於攀折了二姊這件奇珍之後,以二姊的柔順性子,輕易地便能握在股掌之中。二姊若那時還一味的忍讓順從……”

姜鸞的眼眶泛起一層晶瑩薄霧,說不下去了。她攀著二姊纖弱的肩頭,以一個全然依靠信賴的姿勢,倚在姜雙鷺柔軟的胸膛。

她嘆息著,“我擔心極了二姊。”

姜雙鷺聽得半懂不懂,卻也知道幺妹在勸誡自己,敲了她額頭一記,笑罵,“你這丫頭,從哪裏學來的奇談怪論,總會說些偏激言辭嚇唬我。什麽群狼,攀折的。我好好的在宮裏,誰敢動壞心思,直接拉出去打死。”

柔白的手掌摸了摸姜鸞的額頭,“倒是不發熱,大正午的卻出了一頭的冷汗,顯然還是身子虛的緣故。別勉強撐著了,快躺下。”

她接過桌上喝了半碗的老參湯,親自一勺一勺喂姜鸞喝了。

放下湯碗時,她瞥了眼緊閉的木窗,低聲問,“外頭這些禁軍奉了哪邊的令?你的臨風殿到底要禁足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