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這邊的動靜最引人關注, 剛拔開窗插銷,那邊薛奪就站在了幾步外的窗下。

“公主有什麽事吩咐。”薛奪狐疑地盯著她的動作。

姜鸞慢條斯理地攤開手掌,托著一顆金燦燦的半兩金丸。

“丁翦拿走了整匣子, 但我手裏還是留下了幾顆。”

她在燭火下撥弄著金丸,幽幽地說,

“先是被你家督帥搜走了彈弓,現在連滿匣子金丸都送出去, 只剩下最後幾顆留個念想, 連給我家點點打鳥雀玩耍都不成了……本宮夜裏睡不著, 薛二將軍也別睡了,喏, 金丸拿去,你們再尋幾個彈弓, 打幾只夜間出行的碩鼠給點點玩吧。”

秋霜在她身後托起了兒臂粗的長明蠟燭, 姜鸞在明亮的燭火下探頭出去, 饒有興致地四處打量庭院草木間的動靜。

薛奪‘嘶’了聲,倒吸一口涼氣, 心裏痛罵他娘的,督帥這個做舅舅的坑甥女,甥女這個做公主的就坑他們這些值守禁衛!

金丸號稱是‘先帝遺物’,大晚上的打出去一顆找不回來, 誰知道眼前這位矜貴主兒會不會讓他們整夜都撅著屁股在庭院裏找金丸!

“只是抓幾只耗子給貓兒玩耍, 何須用到公主的金丸!”

薛奪跳起來招呼麾下,“弟兄們,撥開草木, 撈兩只耗子來!”

“要活的。”姜鸞掰著手指數要求, “一公一母, 皮毛油亮,乖巧討喜的。”

薛奪磨著後槽牙應了,把姜鸞手裏留的五六顆金丸全要到自己手裏看管才放心。

折騰了整個時辰,姜鸞又挑剔,好容易抓了一公一母兩只皮毛油亮的活耗子,姜鸞嫌棄‘神情驚恐,不夠討喜’,又放生了。

薛奪如今是切身感受到文鏡爬樹捉蟬的滋味了,帶著一隊人把寬敞庭院裏的草木叢林搜了個底朝天,薛奪一雙天生利眼在夜裏險些泛起了幽幽綠光,終於捉到了‘皮毛油亮,乖巧討喜’的一對公母耗子,如臨大敵地送進了後殿。

姜鸞審驗通過,滿意地收下,臨風殿裏這才消停了,後殿寢堂關了窗,屋裏燈火也熄滅了大半,夜風裏只隔窗傳來貓兒嬌嬌的叫聲。

薛奪累了個半死,強打精神轉了兩圈,眼瞅著臨風殿各處一切正常,跑去偏殿角落裏眯了會兒。

睡夢裏都是貓兒叫。

忽然一陣搖晃把他搖醒,他猛地翻身坐起,周圍圍著的十來個手執火把的麾下禁衛神色驚慌,焦急上火地回稟,

“公主剛才又出來,說送進去的兩只耗子呆頭呆腦的,被裏頭那貓兒一下便咬死了,今夜不盡興,非要自己再抓幾只耗子。卑職等見將軍累狠了,想著公主帶著她自己的人抓,又不是叫咱們抓,就沒叫醒將軍,任憑公主帶著人在庭院裏四處轉悠……”

“誰知曉一個沒注意,公主的人從不知哪處角落裏搬出個梯子,公主蹬蹬蹬就沿著梯子上墻頭了……卑職等還不及沖過去,墻那邊傳來一聲貓兒叫,公主就從那麽高的墻頭跳出去了……”

薛奪的臉色變了。

“墻那邊必定有人接應!看到人了沒有!”

“卑職等沖出去,只看到幾個人影跑得飛快,其中一個身材頗為魁梧,把公主背在背上,腳下發力狂奔,跑得並不比其他人慢。黑夜裏看不準,只覺得身形有六七分像……像……”

龍武禁衛吞吞吐吐地回稟,“像下午來的丁翦將軍。”

薛奪:“……”

薛奪劈手接過親兵遞過來的紅纓頭盔,破口大罵著往頭上套,

“防得了外賊,防不了內鬼!丁翦是京城本地的守將,人面廣路子熟,胳膊肘兒還往外撇,一門心思地幫公主鉆空子,咱們怎麽防!”

遠處響起梆子響,過了二更天。薛奪一臉晦氣地往外走,

“公主又丟了!這回多半有南衙禁衛在裏頭摻和。臨風殿這邊嚴密守好嘴巴,不要聲張出去,分兵趕去各處宮門堵人!”

他惡狠狠磨牙,“各處宮門都堵不到人,老子也只能出宮回稟,去督帥府上請求調兵搜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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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報二更時,姜鸞站在西南宮門外。

今夜值守西南宮門的是南衙禁軍左翊衛。左翊衛中郎將是京城本地的守將劉牧光,小士族出身,和丁翦是出生入死的好友,也認識姜鸞。

三月京城被圍時,姜鸞隨著晉王登城樓巡視,劉牧光親自拿盾在她面前擋過流矢。

“公主為何私自出宮?”劉牧光沉聲喝問,“宮門已經下鑰,無詔不開,公主等明早再來。”

姜鸞從陰影裏往前幾步,摘下帷帽,顯出少女略顯稚氣的面容。

“劉將軍。”她嗓音天生輕而軟,如實地解釋,

“下個月要開公主府,正是處處都要花錢的時候,我手裏連私房錢也花完了。二兄被聖人厭棄,不敢進宮,我也沒法子了,只能偷偷夜裏出宮一趟,去二兄府上……要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