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4頁)

姜鸞歪著頭打量了一會兒,不滿地搖搖頭。“口不對心。明明惱怒得不輕。”

她踩著輕快的步子來回踱了幾步,在他面前立定了,

“還不是你說了句‘重陽宴大射’?我聽到心裏去了。裴中書也知道的,我向來不會射術,東宮又沒人教我。今天正好謝舍人說他擅長射藝,我臨時起意,便讓人找了許多弓箭來,沒想到一張弓都拉不開,最後只能用竹弓,勉勉強強才射了一回,你便來了。”

她毫不避諱地把前因後果挑明說了,往前兩步,站在裴顯身側,擡手往遠處一指。

“你瞧,射出去的竹箭只有一支,還被你折了。”

姜鸞腳下站的,是個並肩站立的位置,兩人只隔了半步距離,擡手時海棠色的窄袖劃過裴顯的手肘。

注意到她無意中露出的親近隨意的姿態,裴顯寒霜般的神色逐漸舒緩了幾分。

八月京城大亂之夜的翌日,延熙帝暴卒,晉王神志不清,京城政局一片混沌。姜鸞被他從公主府接進宮裏,又強硬地接到太極殿,當日便冊封了皇太女。

姜鸞表面看起來沒什麽異狀,但她心裏顯然惱得厲害,許多天見面壓根不答理他,頭一扭便走過去了。

後來見面開始說話了。

她原本就是極聰明的人,很快學會了如何使用她的新身份。再見面時,一邊說著冠冕堂皇的客套話,一邊明晃晃地用她皇太女的貴重身份壓他,潑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迎頭巨浪。昨天早晨賜下的那杯五味茶還算是輕的。

已經許久沒有見她用今日這般親近隨意的姿態和語氣說話了。

裴顯心裏的不舒坦舒緩了幾分,那道追究的視線便越過了她,重新轉向弓箭案邊站著的謝瀾,

“謝舍人說他擅長射藝?自告奮勇要為皇太女的弓馬教諭?”

謝瀾垂眸望地,漠然行長揖禮到底, “下官不敢。”

他的薄唇冷冰冰地吐出幾個字,“京中世家子皆學習六藝,瀾並不免俗,不過是略通射藝而已。只能開弓,不堪配為皇太女的弓馬教諭。”

“哎?”

在姜鸞看來,謝瀾的射藝是極好的。剛才試了開弓三次,三發全中,做她的弓馬教諭是綽綽有余的。她心裏存了叫謝瀾教她射術的想法。

姜鸞詫異地說,“謝舍人太謙虛了吧。”

裴顯往九十步外擺放的箭垛望去。

草箭垛塗紅的靶心處,插著三支箭矢。

他盯著準頭極好、正中靶心的箭矢多看了幾眼。

“殿下說她只開弓一次,射出的是竹箭。靶上三支箭想必是謝舍人射中的?”

謝瀾道,“是下官。”

裴顯的唇邊泛起一絲涼笑,幾步走去弓箭案邊,試了幾把弓,選出一張牛角黑漆大長弓,試著勾了下弓弦,嗡地一聲長鳴。

他選定了弓,從案邊的箭筒裏抽出一支白羽鐵箭,又取了個鐵扳指戴在拇指上,走回沙場射箭處,張弓搭箭,瞄準遠處的草靶,牛角硬弓吱嘎輕響著張開,擡手穩穩地拉出一張滿月。

又是嗡地一聲輕響,鐵箭離弦,在半空裏劃破一道虛影,金色的秋日陽光映照著箭頭寒光,仿佛天邊猝閃而逝的流星。

姜鸞眼前有光亮閃了閃,瞬息而逝。她的視線追著那道寒光的殘影去看九十步外的箭垛,草垛子中心處轟然大響,碎草四處飛散,顯然是射中靶心了。

耳邊又傳來幾聲叮叮當當的輕響,原來是裴顯那一箭直入箭垛,深深地紮穿了靶心,之前中靶的那三箭入靶不夠深,被震得掉落在地上。

射場隨侍的幾名禁衛飛跑著過去撿起地上的箭矢,又查驗箭靶,大聲傳道,“正中!”

裴顯把牛角長弓丟回案上,回身看了姜鸞一眼,

“殿下覺得,臣的箭術如何,比之謝舍人又如何?”

姜鸞在旁邊看著,就事論事地說,“裴中書是軍裏出身的,論箭術本身,當然鐵定更勝一籌了。但論教授箭術嘛——”

不等她說完,裴顯已經轉向謝瀾,唇邊噙了一絲官場常見的寒暄淡笑,“謝舍人覺得呢。”

謝瀾再度行禮,還是那句話:“下官略通射藝而已,不堪配為皇太女的東宮教諭。下官告退。”

禮畢轉身便走。

姜鸞哎了聲,出聲挽留,“謝舍人!本宮的話還沒說完。就算裴中書的射術略勝一籌,但論起教授箭術的本領,本宮覺得還是你更細心體貼,更適合——”

謝瀾卻仿佛沒聽見般,疾步離開了射場。

裴顯脫下鐵扳指,也丟回長案的弓箭堆裏,背著手走過來幾步,不冷不熱地問,

“臣哪處不夠細心體貼?殿下說清楚了。”

姜鸞的視線從謝瀾邁出校場的背影拉回來,瞥了裴顯一眼,不是很想理他。

才選好的箭術教諭被他一箭激走了,謝瀾是個有氣性的,以後定然不會再教她射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