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二更)(第2/3頁)

姜鸞知道他在盯自己,偏不去看他。

直到豎起了四根纖長手指,在二兄面前晃了晃,這才用眼角余光瞄了眼禦帳裏側坐著的裴顯。

兩邊離得不遠,他們這邊說話的聲音瞞不過對面,裴顯原本在喝酒吃席,聽著聽著,筷子已經停在了半空。

姜鸞沖他的方向抿嘴笑了下,故意放大了聲音,

“二兄不知道?阿鸞向來喜歡長得好的呀。”

她豎著四根纖白的手指,老神在在地提醒,“盧家四郎,盧鳳宜。”

“……哎?”姜鶴望吃驚地倒吸了一口氣,聽到‘盧’這個姓氏,反射性地去看裴顯。

裴顯面色如寒霜。

兩斤巨樽放回了食案上,砰的一聲清脆聲響。

趕在他發作之前,姜鸞已經放大了聲音,揚聲吩咐東宮親衛,“把人帶上來。”

東宮禁衛早就在場地外候命,扛著鼓鼓囊囊的黑布袋避過龍首原的熱鬧宴席,送進了禦帳中。姜鸞吩咐合攏了帳篷門簾。

黑布口袋當著禦前打開,露出裏面狼狽的年輕面孔。

“哎喲~!”這回是懿和公主發出了低低的驚呼。

盧四郎被拘押了三四個月,久不見天日,白皙的皮膚更加顯得病態的蒼白。

蒙眼的黑布被撤去,他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深秋的日光下,被光線刺激的眼睛根本睜不開,眼淚不受控制流了滿臉,十幾年錦衣玉食供養出的驕縱傲慢早已不見蹤影,只留下茫然無措的脆弱神情。

盧氏所有的嫡系子弟,自從六月裏就拘押在兵馬元帥府裏,裴顯始終不放給刑部和大理寺。

今天不知怎的被姜鸞弄到手裏一個,高處坐著的新帝姜鶴望有些不安,偷偷去瞄裴顯的神色。

裴顯早已放下了筷子,面無表情地直身坐在長案後。

姜鸞裝作沒看見他。

當著禦帳裏聖人的面,她掏出緙絲帕子,細白的指尖托起盧四郎的下巴,一下一下地擦去滿臉的淚水,露出幹幹凈凈的面容。

盧四郎原本就是個相貌極出眾的少年郎。京城眾多的高門世家門第,單純以相貌論,盧四郎的相貌明艷張揚,不輸給謝五郎。

只是他的性情過於招搖,說話又刻薄,多少影響了聲譽,在京城眾多才情出眾的郎君們不能彰顯拔群,出仕了兩三年,始終只是個九品校書郎。

但姜鸞要的就是他這份不太好的名聲。

如果名聲太好,才名過高,在裴顯心裏掛上了號,成了必須斬草除根的心腹大患,她反倒撈不出人了。

“二兄。”她擦幹凈了盧四郎的臉,轉過去主位方向,讓目瞪口呆的姜鶴望看清楚了,松開手,乖巧地跪坐回兄長的膝邊,繼續扯著衣袖撒嬌,

“盧四郎長得好。公主府開府當日,阿鸞見了盧四郎一面,從此就記掛在心裏了。”

“龍首原秋日宴在場的眾多郎君……”她擡手往帳篷門簾子外一指,

“阿鸞就算相中了人家,也得對方點頭,你情我願的才好。倒只有這個盧四郎,已經獲罪下獄了,阿鸞想要他,只需二兄點個頭就好。”

姜鶴望人已經傻了。

太過震驚,連斷斷續續的咳嗽都停下了。

過了許久,才驚醒般地劇烈咳嗽起來,邊咳邊說,“荒唐,咳咳……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姜鶴望擡手指向緊閉的帳篷門簾。

“龍首原外頭宴席候著的那些,都是正經勛貴世家出身的郎君,家世人品,重重篩選,給你備選駙馬的!”

“這個盧家的……”他指著禦案前長跪著,面色蒼白的盧四郎,嫌棄道,

“已經是獲罪抄家的罪奴之身,只等結案之後就要和他父兄一同推出去問斬,是個什麽東西!根底不幹凈的人,怎麽能放在身邊!”

姜鸞對二兄的反應早有準備,一點都不驚訝。

她用眼角余光去瞄側邊裴顯的臉色,心裏分明是怒極了,表面上卻顯出了一副雲淡風輕的姿態,繃緊待發的姿勢也放松下來,繼續夾菜吃席,旁若無人地繼續喝起了酒。

這幅閑適姿態比當場發作更可怕,像是山雨欲來,不知何時就會狂風驟雨地發作。

禦案高處,姜鶴望在唉聲嘆氣地勸。

“阿鸞喜歡長得好的郎君,這裏也有不少長得好的,剛才坐你身邊的那個謝家五郎就不錯嘛。要不然,阿兄做主,駙馬替你點了謝五郎?”

姜鸞撇嘴,“阿鸞只說喜歡長得好的,誰急著選駙馬了。”

姜鶴望琢磨了一下話裏的意思,更震驚了,連連擺手,“不成,不成!你連駙馬都未選,才及笄的人,選什麽面首!”

他的聲音有點大,側對面坐著的裴顯喝酒的動作明顯頓了頓。

他放下酒杯,終於開口了。

“不可。”裴顯漠然道,“盧四郎身為盧氏嫡系,與父兄同罪。罪證確鑿,已經墮為死囚,不堪侍奉貴主。他的年歲超過十五,超過了沒入掖庭的年紀,想要凈身入宮為內侍也不成的。成年的罪臣之子,只剩一條死路,殿下不必再盤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