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天仙配17(第3/4頁)

她溫溫靜靜地全都應下,墨綠裙裾鋪榻,坐得端正淑雅,手中所持卻扇一刻不敢放下。

寒舍的裏間和外間的屏档處掛上了珠簾,人們來往間,珠簾清脆撞擊,聲音清越,而不知多少人進出,偷偷看新嫁娘的模樣,又跑出去學舌。

今日最忙碌、最緊張的,倒不是徐清圓,而是蘭時。

孤女主仆二人在長安定居,沒有長輩教導,禮數全靠徐清圓從古書中、從記憶中想出來的周全,蘭時生怕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墮了女郎的名,讓娘子丟臉。

尤其是公主派來的這些嬤嬤們出自宮廷,今日大婚她們必然會回去學舌。若是今日禮數不對,她們必然在身後嘲笑娘子。

蘭時卻不知道,宮中出來的嬤嬤們,對她們的禮數頗為贊賞,十分滿意。

徐家這位娘子貌美嫻雅,恬靜溫柔。從天亮到天黑,她不多說一句話,不多走一步路,也不叫嚷發冠沉重、霞帔壓人。紅綠相間的嫁衣禮服穿在身形纖薄的娘子身上,何其典雅。

便是卻扇上所繡的牡丹花,都精致非常。

嬤嬤們心中暗自點頭,想不愧是大儒的女兒,這才當得起“大家閨秀”,比長安城中吃不得苦的貴女們都要勝一籌。

徐清圓是成過一次親的。

當日蜀州她假扮新嫁娘,大雨中行路,少許經驗不算白扮一趟。今日她鉚足了勁不給晏傾丟臉,便事事上心,提前與蘭時演練過。

只是真的到了這一日,她心裏打鼓,緊張感與昔日的假成親全然不同。

她對婚宴禮數的了解,都來自書籍。但其實當日蜀州刺史兒子娶妻那場婚宴,和她在書中了解的,並不全然相同。

徐清圓隱隱察覺,劉禹那場婚事禮儀,似乎是精簡過了的。自然,一國天子一國事,自古以來,婚事禮儀就在不斷簡化。

一介刺史兒子的婚事,規格已經不低,可惜徐清圓當日心中有事,並沒有研究過……

她此時硬著頭皮照本宣科,心中忐忑,只怕一會兒出錯。

嬤嬤們點頭對她一動不動的禮數滿意,她自家知道自家事,只不過在心中重新演練書中的婚事……

黃昏吉日到,司儀在外唱“新郎進門——”,徐清圓心咚咚跳兩下,更加緊張。

她情不自禁地動了一下,嬤嬤們看來,見她只是坐得更端正些,並沒有起身。徐清圓側耳,聽司儀在外唱:“新郎北跪奠雁——”

徐清圓心中一動。

《禮記》中說,成婚必用大雁,待奠雁之後才會將大雁放生。只是大雁極為稀罕,很多人成婚會用結彩代替。但是聽司儀的意思,晏傾是帶了大雁的?

再一會兒,司儀又在外唱:“請下婿——”

看熱鬧的鄉鄰們又笑又心疼:“蘭時小娘子可要小心些,打壞了新婿,你家娘子不得哭死?”

徐清圓心中再跳一下:這亦是她教過蘭時的。

她左右觀望,見嬤嬤們都笑盈盈地站到了窗下,悄悄去看院中的熱鬧。想來這樣的時候,她們也不會說她。徐清圓便提著裙裾,小步挪到窗下,打著扇子從窗縫沖往外看。

嬤嬤們果然笑著為她讓了一條道,指著院中:“晏少卿在那裏。”

不用她們說,徐清圓也看到了。身著絳公袍的晏傾,比平日穿緋紅官服的他,乍看像是一樣,仔細看又分明不一樣。徐清圓只看到他側立,被眾人簇擁著。

那麽多的人圍著他……徐清圓手心出汗。

她見蘭時提著一根竹杖,躡手躡腳地湊過去,在晏傾肩頭輕輕打了一下,這便是“下婿”。

晏傾扭頭,看向蘭時,蘭時打了那麽一下就不敢繼續了,笑嘻嘻伸手:“姑爺,沒有我的紅包嗎?”

晏傾目中帶三分笑,他身後的仆從立刻將準備好的香果掏出兩枚遞出去。晏傾忽然向窗子方向看來,目若春水融冰,盈盈潤潤,徐清圓連忙背身躲開。

司儀再唱:“成婚之夕,新郎做催妝詩——”

外頭笑語聲不斷,徐清圓重新坐回榻邊,側耳傾聽。她並不擔心晏傾做不出詩,需要代筆。她此時聽不清外面的聲音,但是聽喝彩聲不斷,便知道新郎官的風度被人贊賞。

徐清圓用卻扇點了點下巴,目中笑意點點。

之後婚事流程一如她預計過的所有,按部就班,一步未省。

催裝後晏傾進屋來接她,二人手才牽上,就被一群人簇擁著出去。徐清圓被推上馬車,晏傾騎馬在外,到巷口,司儀隊又被百姓們攔住,討要吉祥彩頭。

這叫“障車”。

婚事司儀隊從永寧坊出發,一路敲打吹唱前往晏府。徐清圓昏昏沉沉坐於車中,被外面的爆竹和吹打聲弄得頭皮發麻,卻也禁不住笑。

終於到了晏府,徐清圓卻並不立即下車。晏傾拉著她的手,二人踩著早已備好的氈席,一步步向府中走。如同步步生蓮般,仆從們將氈席一片片置於二人腳下,入目皆是艷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