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聽到鬼說話的聲音, 時晞彎了彎眼角，放下那瓶禿黃油醬，非常自然地接了一句：“原來菠蘿要泡鹽水, 那禿黃油醬該怎麽做呢？”

“禿黃油用來炒飯就很好吃了。”一只冰冷的手掌按上時晞的肩膀，她感覺有人站在自己身後，幽聲說：“我來教你做吧。”

時晞回頭, 看到一團懸浮在半空中的煙霧，她肩上什麽也沒有。

“好啊, ”她眼中沒有一絲驚訝, 甚至熱情邀請：“你來都來了, 坐下慢慢聊吧。”

聽到這聲“好啊”，鬼霧突然抖了一下, 他想起昨天晚上用紙飛機砸自己的少女，動手之前也是用這種輕松的語氣答應自己。

眼前這個少女長得和那人不一樣, 但擁有同樣危險的氣息，直覺告訴他千萬不能坐下, 而且得趕緊逃！

鬼霧連禿黃油炒飯也不敢惦記了，“咻”地飄向廚房門口，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時晞不慌不忙地放下手裏的禿黃油醬，拍了拍手掌：“你去哪兒啊？”

話音落下, 庭院四周忽然出現一道道懸浮的金色符咒，將廚房圍了起來。

鬼霧完全找不到離開的路徑, 他慌慌張張地鉆向地面, 卻被一道突然顯現的符咒抓住！

鬼霧被符光打出原型，原來是個穿著廚師服的男人, 他一半身體實一半身體虛, 實的那邊膚色青白, 皺皺巴巴，虛的那邊是一團隨時都會被吹散的煙。

時晞早就知道這鬼擅長隱匿氣息，逃跑速度一流，所以她進入庭院後用符石布置了一個天羅地網，然後——請君入甕。

滯留人間的鬼魂，大部分是因為心中有執念、欲望，這是他們存在的原因，也是他們的弱點。時晞抓住了鬼廚師的弱點，輕而易舉地將他引進局中。

時晞從冰箱裏拿出一碟西瓜，走到鬼廚師面前，盤腿坐下：“既然你喜歡坐在這裏，那我們就在這聊吧。”

鬼廚師：“……”不，我一點也不喜歡。

時晞揭開保鮮膜，拿出一牙西瓜，閑話家常似的問了句：“你認識岑導吧，為什麽跟著他？”

鬼廚師盯著她手裏的瓜，咽了咽口水：“因為我意不平。”

鬼廚師的心思已經飄到瓜上了，這西瓜皮薄如紙，瓜囊看起來沙沙的，上面一顆籽也沒有，分明就是一只報恩瓜，肯定巨甜！

時晞歪了歪腦袋：“你為什麽看著我的瓜？”

鬼廚師眼神渴望：“這瓜看起來很甜。”

時晞：“你想吃？”

鬼廚師連連點頭，眼睛發光：“想吃想吃！”

“想吃可以，”時晞從包裏掏出一炷香：“跟我說說你的不平，我就喊你吃瓜。”

鬼廚師一臉認真：“只要你給我瓜吃，你想讓我說啥都行。”

吃貨鬼果然是最好搞定的。

時晞點燃一炷香，插在一牙西瓜上，放在鬼廚師面前，喚了一聲他交代的姓名和八字之後，鬼廚師手裏就多了一牙西瓜。

他看著手裏的西瓜，眼睛裏倏地冒出豆大的眼淚：“昨天錄制節目的時候，我躲在旁邊看，我聞得到飯菜的香氣，但是我做不了，也吃不到。”

時晞大方地說：“吃吧，還有。”

鬼廚師眨掉眼淚，埋頭啃完一牙冰西瓜，他放下幹幹凈凈的瓜皮，嘆了口氣：“《傍晚食堂》籌備期間，計劃選四位常駐大廚，我本來也是其中一個。”

時晞點點頭：“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在節目錄制的前一周，我……”鬼廚師耷拉著肩膀，低垂著腦袋：“死於突發心臟病。因為太突然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跟著導演來到了錄制現場。我跟著他們一起錄節目，然後發現多了一位大廚。”

鬼廚師苦笑一聲：“直到前不久，我聽到兩個工作人員聊起我，我那些自欺欺人的幻象才破滅了，他們全都看不到我，我才是‘多’出來的那個，那我該去哪兒呢？”

時晞了然地眯起眼睛：“所以你想讓大家都看見你。”

“沒錯，”鬼廚師擡起頭：“但是那個叫小時的嘉賓打亂了我的計劃，她身上跟著好幾個靈，要是被她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也許會對付我。我忍了一天，才找到合適的機會，但是飯還沒開始炒……”

“就被她趕跑了嗚嗚嗚。”鬼廚師抹了一把辛酸淚。

“……”時晞：“你搞事你還委屈上了？”

鬼廚師不敢哭了，他緊張地滑動喉結：“我越看越覺得你和那個嘉賓有點像。”

時晞怕他等會見了岑導暴露她的身份，胡謅道：“你說的那個嘉賓是我的師妹。”

“難怪你們用的手段那麽接近。”鬼廚師完全沒懷疑，他交代完經過，又開始盯瓜：“我可以再吃一塊瓜嗎？”

“吃。”時晞把整碟瓜遞給他。

鬼廚師吃著吃著，感覺心中的怨氣越來越淡，他奇怪地說：“不知道為什麽，我不是很執著於讓活人見到我了，也不是很想錄節目了，死都死了，我還糾結這些做什麽呢？還能吃到一口甜滋滋的西瓜，鬼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