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古時候人重本,講究一個落葉歸根的情懷,多數人都有‘窮不搬家,富不遷墳’的固有思維。哪怕余氏在王家村才生活三年,葉嘉這一提出要舉家搬遷,余氏的下意識反應就是排斥。這個時代背景下的人總覺得在一個地方落腳就要在此地生根。跟葉嘉這等習慣了滿世界飛的人不同。

不過余氏也明白葉嘉的顧慮,王家村的地理位置確實不好。離駐地有一日來回的距離。且西邊一有事,李北鎮下屬村落首當其沖。

不過提到搬遷,葉嘉倒是想起一樁事。流放之人能隨意搬離麽?

她心裏想著,嘴上就把這話給問出來。這是事兒問旁人或許問不出個所以然,但余氏卻是知曉的。

事實上,大多數流放之人按照罪名輕重會有不同的處置。罪名越重的流放地域越遠,且被流放之地的環境條件、經濟條件、生存條件就越差。等到了流放之地,這群犯人則由當地接管官員酌情處置。最嚴重的,犯人要麽是苦役要麽是充軍;罪行輕的,到了流放之地是可以自由生活的。

周家的情況屬於重罪之中的重罪,畢竟冠了謀反的名兒。但周家是皇室血脈,其實留了一線生機。原本周憬琛可不必充作苦役,大可似余氏蕤姐兒等一眾景王府女眷一般在此地自由生活。壞就壞在,上頭有人想要景王這一脈斷絕。

景王府的男嗣一路死絕,獨苗兒周憬琛則單獨劃出來,被充作苦役丟去了西場開荒。若非周憬琛開荒時遭人毒手被人打殘,半死不活地被西場的頭目以已死的名頭丟出來,他是斷不能活著離開西場的。

這些都是外話,且不提。就說肯定一件事,余氏跟蕤姐兒是可以隨葉嘉搬遷的。

“能搬就好。若不能搬,想辦法也得走。”葉嘉點點頭。雖說按正常邏輯,才遭了重創的馬匪理應休養生息,短時間內不會再來騷擾村莊。但葉嘉覺得具體情況得具體分析。這一次的馬匪襲擊與余氏所提到往常每次襲擊的情況大不同,往常只搶東西不殺人,這次可是屠村。

葉嘉了解的歷史並不多,但卻知道人心這等東西是叔來不可捉摸的。有的人做事跋扈心眼小,吃了大虧,寧願斷腿斷胳膊也要把場子找回來。

她不清楚這群馬匪的路數。但於家村的慘狀給了她警醒,這群馬匪沒有人性的。

深吸一口氣,葉嘉堅定地對余氏道:“舉家搬遷這樁事是沒有商量余地的娘。這群馬匪的行事作風兇殘的過了份,奸淫擄掠到這種程度……是極有可能會回頭報復的。”

余氏心裏本還有些猶豫,被她這一句話給說的心驚肉跳。胳膊上迅速激起一陣細密的雞皮疙瘩。

她細細一想土匪的做派,確實毒辣得令人膽寒:“嘉娘,那,你預備怎麽做。咱這邊好些東西呢,一次性也搬不走,再說後院那麽多韭菜在……二來你娘家那邊……”

葉家跟周家不同,葉家是葉家莊的大族姓氏,祖祖輩輩都紮根在這兒。要說服他們舉家搬遷是沒那麽容易的,不過余氏說得對,人命關天的大事,該提醒的話還是得帶到。葉家琢磨著既然要搬,家裏的東西就不著急歸置回去。先把兩張床給鋪好,剩下的收進箱籠次日搬走。

至於西施攤的生意,只能帶到東鄉鎮去。

“等明兒空了,我會去葉家莊走一趟。”葉嘉其實不太想跟葉家那邊聯系,但做人事盡天命。出於一個普通人的良心她也應該去提醒一下。當然,葉家人聽不聽,那就不是她的事兒了。畢竟她的猜測也只是猜測,馬匪會不會報復誰又說得準?

余氏憂心忡忡地點了頭,回屋子把自己的床鋪和東西都收拾起來。

那群馬匪直接沖進鎮子,從瓦市的西頭一路沖撞怕是會撞死撞傷不少人。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別說鎮上如今是一團亂根本不宜走動,瓦市根本不能正常開啟。

如今好些村子都有兵卒子在挨家挨戶地問話,那陣仗弄得人心惶惶的。

不過屠戶一早前答應葉嘉要給她送來的豬胰子,倒是在第三日送過來家門口。屠戶也是走了運,事發當日剛好跟幾個友人去東鄉鎮收豬,沒回,躲過了一場劫難。次日下午才回的鎮子,回來時已經有駐地的兵過來。他家裏離得遠倒是沒出什麽事。

拎著一大袋的豬胰臟過來,聽葉嘉打聽東鄉鎮,順口還將那邊的情況跟葉嘉說了說。

“這頭的消息根本就沒遞過去。不然我早就回來了,哪兒能丟下婆娘孩子在鎮上擔驚受怕!”

屠戶姓嶽,一個西北大漢。跟葉嘉也熟,平常葉嘉照顧他生意多他今兒還送了葉嘉一只蹄髈,“事兒發生的當日晚上,我還在東鄉鎮東街撞見大兵吃花酒。你不曉得,東鄉鎮那邊熱鬧得晚上都有人做生意。跟咱這邊比起來那是一個天一個地。去那邊做生意肯定比這邊強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