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虞了被困在夢境的深海裏,海底有只看不見形狀容貌的巨獸緊纏著他,逼著他痛苦地經歷了一整夜身不由己的浮浮沉沉。

才努力往上冒出水面呼吸,不消片刻又被浪潮裹著重新拉下水面。

那只巨獸貪得無厭,啖吃著他身體每一寸的血肉,他恐懼到極點,拼了命想逃走,想要呼救,張嘴卻又被四面八方湧來的潮水堵住喉嚨……

光從窗簾縫隙艱難擠進房間,黑暗被驅散,虞了逐漸從夢境脫離,緩緩睜開眼睛。

入目卻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短寸的發長將男人的容貌最大程度地展現出來,刀削斧刻的輪廓棱角分明,眉骨突出,鼻梁高挺,眼窩深邃,右邊額角有一條極淡的傷疤。

縱使闔著雙眼,也不影響這張臉直觀傳達出的極高觀賞價值。

虞了大腦宕機。

他呆滯地盯著這張臉,睡意猶如蟬蟲蛻殼緩慢從他的大腦剝離,隨著零星的記憶碎片湧進腦海,涼意順著背脊一路躥到後腦勺。

昨夜他跟人,做了?

跟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

他玩兒一夜情了?

被子下藏著兩具不著寸縷的身體,溫度互相交換到完全對等,對方鐵環似的手臂還攏在他腰上。

虞了唯一對這雙手有著模糊中最清晰的記憶。

它們是最可惡的幫兇,摁過他的手腕,他的肩膀,他的胯骨,甚至是腿彎,幫著主人將他釘死在這張床上。

偏偏又是最任勞任怨的勞動力,漫長的煎熬結束後,在他半夢半醒哭著喊疼時,足足給他揉了半宿的腰。

“……”

虞了頭皮發麻,拒絕面對現實,艱難翻身從男人懷抱脫離,挪到床邊坐下,撿起地上皺皺巴巴的衣服穿上。

渾身像被重物碾過無數遍,導致虞了對自己體力估算錯誤,剛起身就狼狽地摔在地上。

房間裏鋪著厚厚一層地毯,仍舊摔得虞了捂著屁股齜牙咧嘴,半天站不起來。

幸好床上的人睡得很沉,還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虞了松了口氣,他一點也不想跟一夜情對象有事後交流,最好天涯路遠,江湖不見。

等力氣勉強緩過來,他努力撐著床邊站起身,沒忘將自己價值不菲的手表解下留在床頭櫃子上,才扶著快斷掉似的老腰慌慌張張逃回了自己房間。

不想被當成小鴨子,第一步就是要先發制人。

回到房間關門反鎖,虞了兀自冷靜了會兒,而後翻出一套幹凈的衣服鉆進浴室,脫下已經不能看的上衣,快占滿一面墻的大鏡子將他的狼狽模樣清晰呈現。

冷白的皮膚底色上,青青紫紫的痕跡布滿全身,尤其是脖子和腰上,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虞了看著都有點想哭,回憶起昨夜那人恨不得將他生吞的那股勁,至今心有余悸。

那人是餓狼轉世嗎?

這是什麽人間疾苦,他都要對這事有陰影了。

稀裏糊塗丟了初夜這事挺憋屈的,可知道是自己有錯在前怪不了別人,虞了心裏難受,也只能反復安慰自己“成年人了,問題不大”。

深吸口氣,再回頭想想那張臉,沒事,不虧。

不確定那個人什麽時候醒過來,醒過來了會不會來找他,虞了洗完澡立刻回到房間收拾東西,隨後帶上房卡和行李以最快的速度退房跑路。

行李塞進後備箱,直到坐上出租車後座,虞了才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小兄弟,去哪?”司機問。

“城南車——”站字被虞了咽了回去,他猶豫了一下,臨時改了個目的地:“算了,麻煩送我去最近的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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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邀醒過來時,房間裏只剩他一個人了。

窗簾拉了一半,地上亂七八糟都是他的衣服,昂貴的襯衫和手工西裝皺得已經不能看。

身側的被窩已經沒有溫度,陸邀從床上坐起,皺起眉頭巡視一圈,沒能找到屬於另一個人的任何痕跡。

直到他將目光落在手邊櫃子上,一塊銀白色男士手表靜靜躺在上面。

他收回目光,重重抵了下眉心,下床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轉身走向浴室。

“陸總,有事嗎?”

“嗯,幫我調了一下昨晚酒店20層的所有入住信息,一會兒發到我手機上。”

“好的。”助理記下,問:“陸總,還有別的吩咐嗎?”

“聯系酒店安保,昨晚20層的監控,刪了。”

掛掉電話,陸邀感覺到臉上微弱的刺痛,轉頭望向鏡子。

一道細長的撓痕印在他右臉上,從顴骨一直斜到臉頰下方,隔了十多個小時依舊色澤鮮亮,宛如新鮮出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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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了在醫院做了套全身檢查,其他沒什麽問題,不過他這一趟重點關注的兩項得兩周之後才能出結果。

抽血和心電圖檢測需要撩袖子衣服,他一身的痕跡藏不住,惹得護士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眼神活像是在憂心他受了什麽不可告人的淩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