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進修去了(第4/5頁)

每年京中的皮襖大氅毛領乃至手筒,都會出新鮮的花樣。宮中的節宴就像是巴黎時裝周一樣,十月裏頒金節就是最頭起兒的舞台,憋了一年沒上身的冬裝,該炫就這時候炫出來。

等著過年的時候再炫就來不及了,那相當於閉幕式了,基本就只能趕上流行的尾巴。

這日太後帶著姜恒看緞子:“哀家素喜紫色,年輕時候喜歡那明燦燦的紫,配上金雲紋與雪白的毛領,簡簡單單三色就很好看。這會子卻喜歡更深些的紫。你看看這匹料子,蘇州織造送了來的,只有這一匹。”

太後去了金指甲套,拿起緞子的一角摸了摸,這緞子格外柔軟順滑,光芒閃動間像是掬起一捧紫光流動的神秘莫測的魔法藥水。

姜恒也很為這個紫色而驚艷。

如果說她之前見過的紫色,都是走華麗或嬌艷的色系,那這匹布料的紫色,則是帶著一種微微暗黑的感覺,像是夜色深沉中最後一縷紫色。被太後手上帶著一只嵌西洋寶石的鐲子光一映,這緞子又閃過一種貓眼石一樣綺麗和神秘的光澤。

美的事物,總能征服人心。

太後這裏,應當就是天下女子擁有的最頂尖的有關美的事物了。

姜恒之前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就像小水滴一樣普通的打工人。這宮裏的規矩能突擊彌補,但關於辨認好東西的眼力和鑒賞力並非一日能夠養成的。

姜恒這半年也在著重努力,將內務府送來的東西全部經手過目,努力培養自己的鑒定能力。

但到底不比到太後這裏幾天見得東西多。

太後是實實在在於這宮闈呆了四十年了,尤其是這一年多,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以來,好東西真是見得車載鬥量,隨口講的知識,都夠姜恒在腦中奮筆疾書做一回筆記的。

姜恒領悟,這不是來關禁閉,這是來進修來了。

相當於跟業界頂級專家貼身學習,這樣的機會,姜恒很珍惜。

姜恒在太後這裏,過得充實又疲倦。

充實在於隨時隨地受專家點撥,疲倦在於她明明是在求學,還不能太過學習精神外露,免得露出不對勁——到底女主也是出身都統之家的大小姐。

於是姜恒就處於一種認真聽太後說話的狀態。

她在太後這呆了七日,還很有些意猶未盡,每天按時來報道,太後不說讓她走,她也就不走。

“不怪皇上喜歡,這信貴人,有種乖得可人疼處。”

這日姜恒告退後,太後獨自坐了一會兒,忽然轉頭向烏雅嬤嬤嘆息了一聲。

“真是叫人為難。”

太後當然怎麽也想不到,這世上會有穿越這回事。在她看來,以信貴人的出身,對衣料了解應該很多了。自己帶著她看各色胭脂水粉衣料皮毛,無非是閑來無事,故意留著她不能走罷了。

若是信貴人露出心浮氣躁來,太後或許會失望,但也不會太意外。

出身好,入宮即得寵,又這樣年輕的嬪妃,對聖寵肯定是格外放在心上的。忽然被太後拘住,明顯是要讓她暫時退出爭寵行列,她浮躁難過是應該的。

可太後和烏雅嬤嬤等人這幾天,好幾雙眼睛看著她,卻見信貴人每日就認認真真在太後這陪同,陪著太後選衣料一點不嫌麻煩,特別上心,特別乖巧。

“可見是真的心地純良之人,對太後娘娘恭敬侍奉,凡百事都上心聽著,竟真的沒什麽私心雜念。”烏雅嬤嬤也在旁附和了兩句。

她在旁圍觀,看的更清楚些,信貴人在這兒真是沒有半分不耐煩。

太後還私下擠兌了一下自己兒子:“皇上這回眼光倒是不錯。有個一心為上,心思純良的姑娘陪著,不比之前那貴妃強?年氏可是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擠走,天天霸著皇上的。”

說完後,太後兀自出了一回神,然後嘆了口氣。

烏雅嬤嬤知道太後為啥嘆氣:若信貴人真是個霸攔聖寵,狐媚惑主的嬪妃,太後反而不難處置。可就是因為信貴人也規規矩矩的好孩子,才讓太後頭疼。

皇上也沒錯,信貴人也沒錯,太後自個兒想要看皇帝兒子開枝散葉,皇室多子多福的心當然更沒錯。

可現在事實就在這裏擰住了。

“人都說兒女是債,當真是一點不錯!”太後對烏雅嬤嬤道:“明兒哀家親自去尋皇帝,讓他過幾天無論如何勻出來半日,來看嬪妃們賽馬。”

烏雅嬤嬤應了一聲。

然後笑了:“娘娘到底心軟啦。”

要擱外人看,就是太後雷厲風行,非要推新人給皇上——辦什麽嬪妃馬球賽馬,無非是一邊壓著信貴人不動,一邊讓新人嬪妃在皇帝跟前露臉。

也只有烏雅嬤嬤知道,太後娘娘這是最後跟皇上表個態,然後準備撤了。

最轟轟烈烈明顯的舉動,往往才是退意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