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容灼這話問出口,氛圍登時變得微妙起來。

周豐很想轉頭去看看身邊“小廝”的表情,卻又怕容灼發現異樣,只能強忍著。

“容小公子,你為何突然這麽問?”周豐強裝鎮定道。

“嗨,我就是隨口一問,沒別的意思。”容灼忙道。

他怕周豐多想,又找補道:“況且有龍陽之癖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對吧?你看我不就是嗎?你不也照樣不嫌棄我……我的意思是,你還願意與我交好。”

身後那“小廝”目光落在容灼身上,心道這小紈絝說謊還真是一套一套的。

當初在他面前隔三差五說自己不喜歡男人,如今到了周豐面前張嘴就說自己有龍陽之癖,也不知道對方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你見過宴王殿下吧?”周豐問道。

“見過啊,他回來那日不是在街上走了一遭嗎?我看過一眼。”容灼想了想道:“可惜他戴著面具,也看不清長什麽樣。”

周豐揣摩著身後那“小廝”的心思,朝他問道:“那你見了那一面,覺得宴王殿下如何?”

“人高馬大的,看起來有點兇。”容灼想起那日對方朝他投過來那一瞥,還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他話說到此處,想起來這宴王將來可是要當皇帝的,又找補道:“不過宴王殿下威名赫赫,想來定是個英雄人物。”

他這話說得毫不走心,明顯就是在奉承,還奉承得敷衍至極。

其實這也怪不得容灼,他對這位宴王原本是沒什麽看法的,但自從想明白了青石的去處之後,他對宴王殿下就有了幾分偏見。

畢竟,嚴格說起來,這位宴王可是從他手裏把青石給搶走了。

雖然容灼早已對青石這個沒良心的失望了,但每每想起此事,依舊不免心生挫敗。

那畢竟是真心相待的朋友,為了那個宴王一句話都不說就死遁了。

容灼此前一直以為青石也是拿他當朋友一般,誰曾想對方為了宴王,竟半點情分都不顧念。

正因如此,容灼心裏對這位宴王多多少少是帶了點敵意的。

此事不止關乎青石,還關乎他作為一個紈絝的尊嚴。

花銀子包的小倌兒都被人搶了,找誰說理去?

這日之後,容灼和周豐便漸漸成了朋友。

畢竟,沒有什麽能比一起討論八卦更能拉進彼此感情的了。

最重要的是,容灼發現這個周豐學習也不怎麽認真。

國子學裏好學生太多了,有周豐在,容灼倒是不那麽寂寞了。

不過容灼很快發現,周豐家裏的小廝換得特別勤。

那個身形高大相貌平平的冷面小廝,自那日之後就沒再出現過。

福安宮。

宮人們正在幫著於景渡試禮服。

他的冠禮很快就要到了,這幾日忙得壓根抽不開身。

“行了,就這樣吧。”於景渡揮退了宮人,將禮服扔到一邊,神情看起來有些煩躁。

“殿下,您再忍幾日吧,等冠禮一過陛下那邊應該就不會盯得這麽緊了。”黎鋒道。

於景渡在邊關自在慣了,哪怕先前偷偷回了京城,也一直沒以真實身份露過面。但自從他進了宮之後,皇帝那邊便一直派人盯著他。

依著他的能力,將這些人甩掉倒不是難事。

但他若頻繁這麽做,只怕會引起皇帝的懷疑。

“父皇那邊近日如何?”於景渡隨口問道。

“大理寺那邊結案了,尤承駿罰了銀,責令他閉門思過半年,六殿下替他毀屍,閉門思過三個月。”黎鋒道。

於景渡聞言冷笑一聲,“一條人命,也不過如此。”

“畢竟是小倌兒,又是奴籍……”黎鋒道:“就算是個平民百姓,估計也……”

此事說起來也不算是一條人命的事情,那晚停屍房被燒了的屍體,是江繼巖命人找來的,整件事情中並沒有無辜的人被害。

可事情在外人看來卻並非如此。

換句話說,哪怕這次真的死了人,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都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話你信嗎?”於景渡問他。

“殿下您今天是怎麽了,突然在意起這種事情了?”

於景渡嘆了口氣,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了不遠處放著的琉璃花瓶上。

若是換了從前,他大概是不會去想這些事情的,誰死誰活都與他沒關系。

但是在認識了容灼之後,他莫名其妙被對方誤認成了小倌兒,還真頂著小倌兒的名頭過了那麽一段日子。就是這麽一段看似波瀾不驚的日子,將他從不食人間煙火的雲端,拉到了有血有肉的紅塵。

這裏的血肉不再像戰場上那般模糊橫陳,而是鮮活又生動的。

於景渡午夜夢回的時候,便覺得自己好像稀裏糊塗在那個叫尋歡樓的地方做了一回人,一個真正被人好好放在過心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