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節課的課間休息時間比較長,沈十安去了趟洗手間。

他剛離開座位,前排那位姓章的女同學就回過頭看雲飛揚,神色中滿是艷羨:“你跟沈同學的關系怎麽那麽好啊,我連跟他說句話都要鼓起勇氣心理鬥爭半天。”

章同學話音剛落,前後左右又圍上來一圈學生:“你算好的,還敢跟沈美人搭話,我連看他一眼都不敢超過三秒。哎,是不是男生跟男生相處起來比較容易啊?”

“別,”一位男同學開口了,“我是男的吧,可我也不敢跟沈同學說話,哪怕站得稍微近點都渾身不自在。”他身上就是有那麽股氣質,感覺跟他比起來,其余所有男人都是又糙又膩的大豬蹄子。“冰山美人”的稱號果然名不虛傳。

眾人的視線重新集中在雲飛揚身上:“咱們都大二了,整個學校沈同學關系好的也就只有你一個,雲大帥哥,給咱們透露透露唄,你跟沈同學到底怎麽打上交道的啊?”

雲飛揚左腿架右腿橫躺在座椅上,美滋滋咂了兩口番茄汁,故意拖長了語調:“這個嘛,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他跟沈十安的結識,尋根朔源還得歸功於沈十安那個“日行一善”的行為準則上。

雲飛揚的父母都是H市醫科大本碩連讀的高材生,而且還是校友,相識於年華正好時分。因為深厚的母校情節,所以從雲飛揚小時候開始就盼望著他能子承父母業,將來也考進H市醫科大這所華國首屈一指的醫學高校。

相比較和人打交道,雲飛揚自己更喜歡和動物打交道,再加上青少年那股不走尋常路的叛逆心理,任憑父母把醫科大誇出花來他就是不信邪。高二寒假的時候,一個人背著書包踏上高鐵千裏走中原,跑到醫科大來踩點,誓要憑借一己之力找出醫科大背後不為人知的重大缺陷。

下公交剛走到學校門口就發現書包底下被人劃了個大洞,手機丟了錢包沒了,孤身一人舉目無親,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老家位於華國最南端的海島,一年四季熱死人。H市的冬天對他來說簡直就跟極寒地獄一樣,偏偏準備不足只帶了件紙片一樣的薄款羽絨服,饑寒交迫身無分文,抱著書包蹲在醫科大南門門口的墻角下鼻涕淌得老長。

他本來想著隨便遇到哪個學生,問人家借個手機跟爸媽求救,可都放寒假了學校哪有人,東門附屬醫院那邊倒是人來人往,可他不知道啊。等了半天學生沒等到,等到個從對面小區出門遛彎的沈十安,盯著他看了會兒,把他領回家吃了頓飯。

很久之後雲飛揚不無後怕地想:得幸虧那天遇見安安遇得早,他還沒把“日行一善”的機會用掉,要不然自己非凍出風濕骨痛老寒腿不可。

雲飛揚跟著沈十安回了家,那時候沈姥爺還沒去世,慈眉善目戴著一副老花鏡,給雲飛揚燉了一鍋排骨湯,又做了一大盆咕嚕肉。吃飽喝足躺在沙發上聊天,這才發現父母竟然是沈姥爺親手帶出來的研究生,這下好麽,親上加親,立刻隨著沈十安叫姥爺了。

沈姥爺給雲飛揚父母打了電話解釋清楚原委,留他在家裏住了一天,第二天下午沈十安把他送到火車站。雲飛揚抱著車門不願意走——一是舍不得沈姥爺做的飯,二是怕回到家被爸媽打死,後來實在拖不了了,揮著胳膊跟沈十安嚎:“我要報考醫科大,咱們倆以後做同學!有事沒事常聯系,記得給我打電話!”

說是要常聯系,但轉眼到了高三,兩人課業繁重忙得連睡覺都沒時間,等再次見面已經是高考結束後的暑假。

雲飛揚遵從父母的願望將H市醫科大填報成第一志願並且如願以償,拿到錄取通知書之後立刻奔往H市,預備跟高考分數比他高出好幾十、因為沈姥爺的關系早就提前得到錄取通知的沈十安分享喜訊。

他大概記得沈十安家住在哪,因為想給對方一個驚喜也沒提前打招呼。哪知道小區裏結構太復雜,七拐八拐就迷了路,繞了半天繞到一處位置偏僻的小花園,聽到裏面有人在打架。

其中一個就是沈十安。

那是雲飛揚第一次知道,別看沈十安長得一派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但打起架來可真狠啊,拿了個布袋子把另一個人當頭套起來,拳拳到肉往死裏揍,那副雙眼血紅的兇狠模樣至今回想起來還有些心驚肉跳。

雲飛揚怕他把人給揍出好歹,四下張望一圈確定周圍沒人,沖上去一腳把麻袋裏的人踹翻,拉著他轉身就跑。當時他也沒顧得上仔細問,直到後來才終於明白沈十安為什麽要跟人打架。

那是沈姥爺過世後的第四天,沈十安剛剛辦完葬禮。他打的那個人姓馬,住在同一個小區,對於沈家的家事通過捕風捉影了解了一點半點,那會兒高考失利連大專都沒考上,大概是被沈十安醫科大臨床學院總分第一名的錄取成績刺激到了,開始到處在小區裏散播“沈十安母親是小三,氣死了老娘又氣死老爹”之類的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