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習慣於依仗武力霸淩的人,往往在更強大的武力面前不堪一擊。

沈十安單手執棍,神色甚至算不上兇狠,可片刻之前還叫囂著要把他背包搶下來分東西的那群人活像是見了光的老鼠,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就是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

誰也不願意嘗試,那根捅穿了上百具喪屍頭骨的刺棍,如果紮在自己身上會是一種什麽感覺。

滿室寂靜之中,沈十安清亮的音色冷冷響起:“想獲得更多物資,樓上還有三層樓沒有清理,只要加入到清理行動中來,按勞分配,該是你的那一份絕對不會少給你。既沒有膽子面對喪屍,又想不勞而獲坐收其成,那就等著活活餓死吧。”

“沈先生說得沒錯。”一直沒說話的張澤忽然上前幾步,仿佛從來都沒打算過要置身事外一般,以最堅強後盾的姿態站到了沈十安旁邊,從鏡片後透出來的目光淩厲而冷酷:“是不是躲在安全區的生活太過安逸,以至於很多人都忘記了一個最基本的事實——你們分到的每一點物資,都是參與者們冒著生命危險搜集而來的,沒有參與者的奉獻,你們早就餓死了。這其中沈先生尤其功不可沒,而你們非但不知感恩,反而要搶奪他的私人所得?這種行為和土匪強盜有什麽區別?不僅無恥,而且絕對無法原諒!”

他冷冷環顧一周,看向留守者的目光再不復往日的溫和有禮,而仿佛是在睥睨某種不值一提的低等生物:“今天,所有鬧事者取消分配物資權利,大家有意見嗎?”

沈十安看著他遊刃有余的領導者姿態,忽然就明白了過來。

眾人按勞分配物資,其中留守者不參與喪屍清理行動,但可以通過事後掃尾清潔工作獲取少量食物,這個方法是由張澤提出來的。

原因有三。

其一,以“爭取所有人都能共同活下去”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塑造自己在幸存者中的威信力;

其二,使幸存者分裂成留守者和參與者兩個陣營,並在參與者中挑選成員逐步發展以自己為首的團體。

其三,滋養留守者的懦弱和惰性。和喪屍正面對抗何其危險,哪怕只是被對方的指甲劃上一道口子,結局都是必死無疑。如果只需要躲在安全區,事後打掃打掃衛生就能獲取物資,那何樂而不為呢?雖然分到的東西少了點,但好歹能夠維持生命,總比死在喪屍手上變成怪物要強得多吧!

而惰性和貪婪往往是分不開的。這些人每次分到的東西越少,對於物資充足者的嫉妒也就越深,甚至會催生出“我的工作又臟又累,付出的勞動也不比他少啊,憑什麽他得到的東西就比我多”等等念頭麻痹自己。

這樣的嫉妒和貪婪在刻意引導下一步步累加集中到沈十安身上,只要慢慢加柴點火,遲早都有爆發那天。而張澤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個契機——

他料到了沈十安不會坐以待斃,他也料到了留守者沒那個膽子真跟沈十安打起來。留守者貪得無厭鬧事在先,借著沈十安的威懾力,適時出場的張澤無論如何處置他們,都能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使參與者越發信任他,並且不會引發其余留守者的反彈。

如此一來,在參與者眼中他是利益維護者,在留守者眼中他是命運決定者,領袖的位置無可動搖,而沈十安就是幫助他奠定這一位置的最佳助力。

當然,如果沈十安在這一場鬧劇中吃了虧甚至受了傷,那麽少了一個競爭領袖地位的強勁對手,對於張澤來說同樣是喜事一樁。

無論如何,他都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具備領袖型人格的人其實很少,絕大多數人遭遇災難時,都會下意識地尋找主心骨以期被別人領導,這能幫助他們克服恐慌迅速鎮定下來。而張澤無疑是典型的領袖型人格,不管是對於人性的了解程度還是對其他人思維的控制能力,都極其出類拔萃。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算計這一切的?剛進入圖書館?還是意識到眾人只是救援隊的棄子會被永遠留在這裏?

如此工於心計的人,沈十安垂下眸子,拇指在刺棍上摩挲兩下:真是讓人討厭啊。

物資分配完畢之後,苗首富找到沈十安:“那個沈小哥,我想冒昧地請教一下哈,你有啥能快速提高戰鬥能力的方法嗎?我感覺我的戰鬥力還是太弱了,清理行動時凈給大家拖後腿。”他今天一共記上了兩個喪屍的戰績,但真正算他憑自己能力解決的其實只有半個,另外半個歸功於沈十安那一腳,還有一個則純粹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有人撞倒書架砸中一個,正好被他撿了漏。

沈尋鬧著要去把張澤一口吃掉,沈十安正在哄孩子,聞言掃了他一眼:“你是下定決心,還是一時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