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最早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相, 是在傅雲鋮六歲的時候。

那天早上，傅雲鋮睡在床上，一擡手, 不小心碰翻了床頭櫃上的水杯，摔在地上發出很大一聲。

傭人趕忙過來道歉, 說不該放在這裏, 然後收拾玻璃碎片。

傅雲鋮卻愣了很久。

就在剛才，他腦子裏無端冒出個想法：這個玻璃杯不是第一次碎在這裏。

同樣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

“之前你也有把水杯放在這裏嗎？”傅雲鋮問傭人。

傭人趕緊說：“沒有啊，少爺你一直用這個杯子喝水的。”

對，如果碎過，不會現在還在。

可傅雲鋮腦子裏那個念頭還是揮之不去。

“才六點半, 少爺再睡會兒吧。”

傅雲鋮躺下繼續睡。

然後他做了個夢, 夢見很多亂七八糟，毫無邏輯的東西, 被叫醒後感覺大腦昏沉, 一擡手，碰到玻璃杯的一刹那, 他想起什麽，但為時已晚, 杯子又被碰到地上摔碎了。

傭人過來打掃，向他道歉。

傅雲鋮看一眼時間, 又是六點半。

難道剛才是他做的一場夢？

年幼的傅雲鋮又問：“這杯子剛才不是碎了嗎？”

傭人：“沒有啊, 少爺睡糊塗了吧。”

傅雲鋮那時年紀小, 卻看過不少科幻片，他心想, 自己該不會是進入時間循環了吧？

然而, 隨著傭人的一聲“才六點半, 少爺再睡會兒吧”，他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困意席卷，再次睡過去。

等再醒來，杯子又碎了，和傭人發生第三次對話，再睡過去——

直到第四次。

這次，傅雲鋮意識到什麽，他沒再追究“杯子又碎掉”這個問題，這次時間終於沒再重復。

事後傅雲鋮沒跟任何人提過這事，他感覺到，如果這麽做了，一定會發生同樣的時間循環。

之後，這樣的事同樣發生過幾次。

只要傅雲鋮當沒發生，不追究，就萬事大吉。

但傅雲鋮越是長大，越沒辦法裝什麽都沒發生。

他自學了催眠術，嘗試了好多次，終於把六歲做的那個夢還原出來了。

原來這個世界是一本書，他只是書裏的一個角色。

他甚至不是主角，只是一個人設單一的背景板男配。

有一個叫楚明瀟的女人，會成為他的太太。

傅雲鋮覺得不可思議，一開始他是不信的。

直到十八歲那年，他患有阿茲海默症的奶奶在外走丟，被楚明瀟找到送回來，奶奶拉著楚明瀟的手不放，說要她做孫媳婦……

無比小言的劇情，竟然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不由得傅雲鋮不信了。

對楚明瀟這個人，無論是婚前婚後，傅雲鋮都沒什麽感覺，連討厭都談不上。

他們都只是書中的角色，被人寫就的人生。

討厭還是喜歡都沒有意義。

和楚明瀟結婚後，傅雲鋮安排好一切，在不違背原書的情況下，盡量獨善其身。

然而，楚明瀟一次次的“騷操作”，他隱約意識到不對。

真正產生懷疑，是在那天的宴會上，楚明瀟徒手捏碎了一只酒杯開始。

從前的楚明瀟能捏碎酒杯？她碰見一只蟑螂都能嚇哭。

關鍵是酒杯碎了，她的手絲毫無損。

楚明瀟不承認，說是酒杯自己碎的……ok，這麽敷衍他他認了。

可是剛才那招銷魂奪命爪，難道也是手自己動的手？

沒有十幾年的專業訓練，不會有這麽恐怖的反應速度。

傅雲鋮一向冷靜自持，可剛才被她制住，後背忍不住起了一層冷汗。

是人直面死亡威脅的生理反應。

他相信，要是他再晚一秒鐘開口，楚明瀟真能手刃親夫。

他坐起身，摸著脖子，難受地咳了幾下。

楚明瀟心虛地撩了撩頭發。

她好像也沒太用力吧？

可這不怪她啊，誰讓他突然進來，還靠那麽近，身上還沒有女孩子香香的味道？

看，家裏那麽多女傭，每天近距離幹擾式叫她起床，她可一個都沒攻擊過。

相反，傅雲鋮身上氣息冷冷的，是鐘帶有侵略感的男性氣息，這才激起了她的攻擊性。

好家夥，還好他聰明，及時自報家門，還提到了錢。

要不然，她退休生活沒過夠，就得變成謀殺親夫的逃犯？

楚明瀟暗自慶幸，忽然眼神一變。

等會兒，為什麽一開口就是給錢？

莫非在傅雲鋮眼中，她剛才那一出，是為了遺產謀害親夫？

楚明瀟嘴角抽了抽。

她心裏有點不爽，然而，當她借著燈光，看清傅雲鋮脖子上兩道被她掐出來的紅痕時，她忽然有些愧疚。

傅雲鋮膚色很白，所以紅痕很是觸目驚心。

還有一點被她指甲劃破的傷口。

“抱歉，剛才不小心，下手重了點，”楚明瀟特意強調，“不是針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