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戴上眼鏡是人,摘了眼鏡是屑。

寢室樓也分兩個單元,兩個樓梯,兩個班的學生互不交涉。

據說以前紅白雙A的學生是沒有被隔開,直到很多年前出了一次較為嚴重的鬥毆事件,校方才重視起來,認為學生不該在非學習之外的地方產生不必要的摩擦,該沖的時候沖,該養精蓄銳的時候就該好好養精蓄銳,這才給兩班迎來了多年的午休和平。

郁裏被江照帶上樓,又哼嚶了幾回才算停下。

那動靜又細又小,也不知到底是從鼻子還是嗓子發出來的。

江照遞過去一張紙巾,郁裏自己擦了擦眼淚。

京朔學子爭分奪秒,這會兒該午休的都午休了,不午休的則還在班級裏奮筆疾書,此刻寢室走廊四下無人。

“為·什·麽。”那只在他手腕上顯得格外粗獷的大屏手表再次舉在江照面前:“要·幫·我·說·話。”

郁裏眼珠總是這樣烏油油的,像長熟的黑葡萄,像黑曜點了漆。

無害平靜,卻又帶著莫名的吸附力,仿佛可以無聲地吞下所有榮辱與喜怒。

時間倒退到昨天下午。

初夏的雲細碎地散在西方的空中,殘陽半退,余光把碎雲暈染成橘紅。

“你這小朋友。”辮子男挽起了袖子,道:“肖肖,哥可上了啊,打廢了找你爸出醫藥費啊。”

疤臉看上去還有點擔心:“你可是好不容易才考進的京朔,這麽幹不會被開除吧?”

郭肖後退一步,被郁裏刺激狠了,反而心平氣和起來:“只要不在學校,校方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拳風呼嘯而至,一只腳邁出拐角——

“傻·逼……”電子音一出,那只穿著藍紋運動鞋的腳便驀地一旋,少年側身躲過了那可怖的大拳頭,順勢把沉重的書包甩了出去,好巧不巧地砸在郭肖身上。

“你·死·了。”

冰冷無情的電子音讓那道身影陡然變得淩厲起來。

郭肖欺負自己學校的人素來是不自己動手的,畢竟萬一把自己搞傷了傳出去也不好聽,他一把將砸過來的書包扔在一旁,道:“把他手表給我砸了。”

疤臉的目光剛落在手表上面,就發現那玩意兒迅速在眼中放大,尚且來不及反應,眼睛便傳來重錘擊打的痛楚。

那種痛是酸脹,眼珠子仿佛要被砸進腦子裏,又好像馬上要被什麽東西捏爆一般。

他艹了一聲。

郁裏拳頭不大,但正是因為不大,故而集中擊中某處的時候,那疼才格外尖銳和無法忍受。

後方辮子一擊未中,翻身又沖了過來:“你小子有點本事啊。”

郁裏借著疤臉不受控制地屈膝躬身流淚的時候,一腳蹬在了他的膝蓋上,那力道讓疤臉後退幾步,卻叫郁裏借到力氣騰躍而起。

他目光如風如雷,勁瘦腰肢在空中猛地一擰,膝蓋跟著擡起,重重撞在了辮子的下巴上,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快,狠,準。

像曾身經百戰。

郭肖重新點起的煙又一次落在了地上。

擒賊先擒王,郁裏落地之後毫不停留,如利刃一般沖向了那位小當家。

郭肖反應極快地一躲,不料他上方拳頭揮過來,下頭居然還掃了一腿,當即身量不穩,人屁股還沒落地,郁裏就猛地騎了上去,白嫩卻狠厲的拳頭重重砸在他臉上。

“臭·傻·逼·怕·了·沒·臭·傻·逼·怕·了·沒·臭·傻·逼·怕·了·沒·臭·傻·逼·怕·了·沒·臭·傻·逼·怕·了·沒·臭·傻·逼·怕·了·沒……”

拐角處的那只腳收了回去。

腳步繼續向前,雕花的寢室牌出現在眼前,上書:601。

“怎麽說呢。”江照開始掏鑰匙。郁裏的眼珠就一直盯在他臉上,認真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江照找到鑰匙,思考道:“我跟白櫻櫻是血仇。”

郁裏:“?”

“她提出的條件,我如果不接受,倒是顯得我怕了她。”

“……”郁裏覺得他們真的好有毛病,退學這種事居然也是可以隨便拿來當賭注的。

雖然剛剛接觸這裏,但郁裏也發現京朔的確是一個讓人專注的好學校。競爭氛圍很熱烈,但師資力量和學習環境都是不可多得的,而且京朔威名在外,能從京朔畢業,也能給未來履歷更鍍幾分金。

江照打開了房門,徑直走向衛生間,手指很快覆滿泡沫。

“不管怎麽樣,事情已經這樣了,你我就綁在了同一根繩子上,現在的結果是你必須要留在紅A,你對這一點有什麽疑問嗎?”

郁裏搖搖頭,又點點頭。

江照仔細搓著手指,從手心到手背,從指縫到指尖,道:“說說看。”

郁裏低頭輸入,刪刪減減的時候,江照已經洗完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