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五條家的管家很符合大河劇裏老管家形象,又或許是五條家真的傳承太久,老管家的身上也寫滿了“歷史”的痕跡。

古板又嚴肅的老管家對五條稚說:“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收拾東西。”話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不走。”臟兮兮的小腳不安地動了動,泥水混著血跡還沾著枯葉,看起來狼狽又可憐。五條稚像是不安但警惕的小獸一般,奶兇奶兇地沖老管家怒目而視,“尼醬、尼醬……我要答應過尼醬的,要、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故作兇狠的憤怒沒有足夠的底氣支撐,被“要離開尼醬”的現實嚇得大腦空白的五條稚說話都沒了邏輯。

水霧迅速地在眼眶中凝結成大滴大滴的淚水,五條稚兇狠地用袖子狠狠地在臉上擦了一下,破罐子破摔地說:“我不走!我要待在尼醬的身邊!”

約好了的,他和尼醬約好的了,要永遠在一起的。

五條稚才五歲,不是很清楚“永遠”是多遠,但是想和五條悟待在一起,即便是一天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等待。

“稚少爺。”眼前的孩子看起來實在太過可憐。

銀色柔軟的頭發被泥水和樹葉弄臟,臉色慘白,異色瞳裏蓄著淚水,卻做出兇狠的神色,牙齒死死地咬著下唇,身體還在發抖,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得可憐。

但見多識廣的老管家沒有流露出任何的同情,只是一板一眼地傳達了家主的命令:“你覺得,你待在悟大人的身邊,能給悟大人帶來什麽好處嗎?”

五條稚愣住了,他就像是下雨天被淋濕的小狗,故作兇狠的神色在殘酷的現實中沒有任何的用處。

你有什麽用嗎?

沒有天賦和能力的自己,可以幫上尼醬什麽嗎?

五條稚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的世界很小很簡單,小到只容得下五條悟一個人,小到只有五條悟一個人。

“我需要……有什麽用嗎?”從來沒有人告訴他這件事。

老管家溫和但又是那麽殘酷地告訴他:“悟大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他生來就是帶著使命的,作為五條家的家主,作為咒術界的支柱,悟大人的未來只有悟大人能辦得到。”

“悟大人生來就是要淩駕於所有人、所有事物之上的。”

老管家看著五條稚的眼睛,他的話深深刺進了五條稚的心臟:“什麽都不會,連咒術師都不是的你,能給悟大人什麽幫助?給那些想在悟大人成長起來之前的詛咒師可趁之機嗎?”

五條稚茫然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臟兮兮的手、臟兮兮的衣服和臟兮兮的腳。

連禮物被搶走,從烏鴉爪下拿回東西都做不到的自己,能給尼醬什麽呢?

腦子裏閃過剛才的男人,強悍、健壯,渾身散發著不好惹的氣勢。

如果他是詛咒師,如果他知道了自己是尼醬的雙生兄弟,如果……自己被詛咒了,怎麽辦?尼醬……會死嗎?

是的,自己什麽用處都沒有,什麽長處都沒有,自己的存在,對尼醬來說,只是個拖累罷了。

五條稚對自己無能的現實接受良好,但他無法接受五條悟受傷或是死亡的任何可能。

“等、等我一下下……”五條稚哭得停不下來,一邊抽泣著一邊對老管家說,“我、我想和尼醬道個別。”

“不行。你覺得看了一眼後,你還能走得了嗎?”

“……”

老管家耐心地等待著五條稚哭完。

五條稚的東西很少,雖然在這個家生活了五年,但他的東西少得可憐。

他不需要上學,沒有應酬,小孩子的身體又長得很快,所以衣櫃裏只有幾套換洗的衣服。

老管家說新家裏有數不清的玩具,但五條稚還是拿走了炸毛的貓貓玩。偶,剩下的,就只有五條悟送給他的各種禮物。

五條稚寫好告別信,將攢了一年的糖果壓在信上,小小聲地對糖果說:“生日快樂哦尼醬~”說著說著,他又忍不住哭了。

拿著袖子將淚水和泥土擦幹凈,漂亮的玻璃瓶在陽光下閃著璀璨的光,裏面的糖紙也散發出五顏六色的耀眼。

五條稚不舍地看了一眼又一眼,然後被老管家彎腰抱走了。

新家很好,長相漂亮的女仆沒有嫌棄他身上的臟和狼狽,很溫柔地蹲下身給了他一個擁抱。滿足了五條稚、不對,現在應該叫天守稚的一切對“媽媽”幻想的加奈給她洗了一個暖呼呼熱水澡,然後又小心翼翼地給他身上的傷口上了藥。

被哄著睡著的天守稚像是在做夢一般。

五條悟穿著白色的和服,青色的蜻蜓紋路淡而雅致。銀白色的頭發、白皙的皮膚,白色的衣服。

細碎的雪花從空中落下,襯得五條悟整個人都是一片白,白得似乎要和雪融為一體。

“尼醬——”五條稚沒由來地感到一陣惶恐和不安,猛地沖進五條悟的懷裏,用力又任性地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