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中!得一籌!”

場外的低聲細語驟然一停。

中山郡王世子倏地握緊了茶杯。

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一輪居然能進球, 所以也沒當一回事,都在彼此小聲說話。直到這一聲喝彩,讓人聲一默又倏地鼎沸:“是我聽錯了嗎?那種球都能進??”

“球真的是從球窩裏拿出來的……”

“難怪那姑娘這麽胸有成竹, 敢情她哥哥這麽厲害啊……”

少年策馬而行, 陽光傾落在他的身上,玄衣上暗繡的金絲銀線若隱若現, 勾勒出他勁瘦的身軀。

在眾人歆羨的議論聲, 和小娘子們好奇的目光裏, 楚正則目不斜視,徑直走向薛玉潤。

薛玉潤臉上的笑一點兒沒變,狡黠裏, 藏著篤定。

但當著人前,她什麽話也沒說, 只替他和自己分別斟了一杯茶。

楚正則與她視線交匯, 哪能不明白她笑容裏藏著的那句“你看, 我每次都能說中, 對不對?”

可盡管小狐狸得意洋洋, 她仍將自己杯中水一飲而盡,亮出了幹凈的杯底, 以示欽佩。

楚正則一笑,也將杯中水一飲而盡。

然後, 他們就勢如破竹,一路贏到了決賽。

*

決賽的對手正是中山郡王世子和長樂縣主。

“郎君果然厲害。”中山郡王世子拱手贊道:“數次力挽大廈於將傾, 但願在下也能有郎君這般的好運氣。”

上場前,他們的木棒相交, 以示尊重。

撤回木棒時, 楚正則淡聲道:“可我不靠運氣。”

他說罷, 策馬上場。

*

捶丸賽不如馬球那樣競爭性強,但這最後一場,仍叫圍觀的人熱血沸騰。

無他,上場的兩隊都非常厲害。

他們一前一後,早就超過了十籌,卻始終沒能拉開兩籌的差距。當初制定這個規則的人,也未曾想過會出現這種狀況。

長樂縣主捶丸的水平要略高薛玉潤一籌,可薛玉潤再也沒有擊出像第一次那麽離譜的球。

兩位小娘子拉不開差距,而楚正則次次必中,但中山郡王世子也只失誤了一次。

如果按照揮棒次數越少者勝,楚正則和薛玉潤理應勝了,但圍觀者看得血脈賁張,竟有人嚷道:“去獵場,比騎射!”

“去獵場,比騎射!”

一時間,應和者如雲,聲震於天。

楚正則和中山郡王世子對視一眼,爾後俯身策馬:“駕!”

竟當真往獵場去!

*

薛玉潤騎馬趕到獵場,正見中山郡王世子騎馬駐足,拉弓射箭。

她連忙翻身下馬,屏氣凝神地等著這一支箭。

正中靶心!

“好!”眾人齊聲喝彩。

中山郡王世子朝楚正則一拱手:“請。”

眾人紛紛看向楚正則,低聲細語:“看樣子,他們在騎射上怕是也分不出高低來。”

薛玉潤站在人群中,目不轉睛地看著楚正則,她輕輕地笑道:“怎麽會呢?”

他們看到的,是挺拔健朗的少年身體正直,彎弓布箭從容穩固。任周遭如何喧囂嘈雜,他都全神貫注、靜氣凝神。

而她看到的,是一道站在箭靶前、尚顯稚嫩的身影。

就如她七歲學彈箏,楚正則的劍術、箭術和騎術,也是這樣聞雞起舞、風雨無阻,一點一點練起來的。

更何況,他還有如此高的天賦。

利箭破空,一寸一寸地劈開中山郡王世子留在靶心的箭,然後,牢牢地紮入靶心,成為箭靶上唯一的箭。

瞧見箭尾上白羽震震,人群有一瞬鴉雀無聲,緊接著——

“彩!彩!彩!”

眾人爆發出震天響的喝彩聲,激動者甚至用力地拍著圍欄。

少年氣概,豪氣幹天。

中山郡王世子深深地看了楚正則一眼。

楚正則雖然是跟他們一起來了文園,但他找鹿鳴書院的趙山長有事,是故比他們到得更晚。

中山郡王世子回想起先前在趙山長的曲水流觴宴上,他一瞥而見楚正則在諸多大儒前從容不迫的風姿,再看著眼前挽弓策馬的磊落少年,不由緊抿了一下唇。

楚正則淡眸望來,中山郡王世子勒馬往後退了一步,俯首低眉。

這世上當真有如此得天獨厚的人。

他怎麽比得過?

*

楚正則見中山郡王世子退步,一掃人群,目光落在薛玉潤的臉上。

她玉白的臉上泛起紅,唇邊揚起的笑高興又驕傲。

見他望來,她微啟朱唇,無聲地道:“我就知道!你最厲害!”

楚正則一笑,朗聲道:“駕!”

眾人本以為比試已經結束,他去摘下柱上懸掛的紅綢花就是,卻沒料到他竟再度策馬彎弓!

這個箭場,的確有一排箭靶,專門為騎射而設。但騎射極難,既要操控奔跑的馬,又要找準拉弓射箭的時機。非人、馬、弓三者合一而不能。

可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少年騎馬疾馳,駿馬追風通體幽黑,四蹄踏雪,仿佛從未停滯,而楚正則彎弓射箭的動作,快如疾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