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薛玉潤身形微僵。

楚正則的聲音逼近了些:“嗯?”

薛玉潤哪敢等他真的貼著她的後背, 她立刻轉過身去,就著福身行禮的姿勢低頭,道:“如果陛下在忙, 那我就會去禦書房等著陛下忙完。”

楚正則嗤笑道:“朕還以為, 你今日壓根就不想見朕。打算遺憾地告罪,說須得在宮門落鎖前出宮, 只能改日再來。”

被說中心思的薛玉潤義正辭嚴地道:“瞎說, 我怎麽會不想見我的皇帝哥哥?我明明是打算親自勸你顧惜己身, 按時用膳,按時……”

“就寢”二字,如鯁在喉。

薛玉潤含含糊糊地壓低了聲音:“……就寢。”

伶人、宮女和宮侍魚貫而出, 薛玉潤刻意低著頭,仍能聽見他們細碎的腳步聲。不多時, 梨園就空了, 只聞風聲與鶯啼。

楚正則的聲音在寂靜之中變得格外的清晰:“按時什麽?”

他聲音中的咬牙切齒早就散盡了, 甚至含了一點笑意。

揶揄的、戲謔的笑。

惱得薛玉潤將心一橫, 擡起頭來, 憤憤地強調道:“按時就寢!”

這一擡頭,薛玉潤的憤憤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怔愣——楚正則仍穿著會見朝臣時所穿的玄端服。

玄色的衣身上,金絲彩線勾勒出抱珠的蟠龍圓補。領口、袖口和衣襟皆是青色, 滿飾五彩龍紋。兩條騰雲駕霧的五爪金龍,則沉沉地壓著他的肩頭。

玄端服, 取“玄邃端方”之意。瞧上去,既沉且重。

薛玉潤連忙拉著他坐下, 嗔道:“你見完朝臣要先休息一會兒。”她頓了頓, 嘟囔道:“我又不會跑。”

“真不會?”楚正則反問。

“真不會!”薛玉潤哼道。

楚正則信她就有鬼, 他“嘖”了一聲,道:“若是不會,午膳怎麽不見你的人影?方才見朕,還遲遲不敢擡頭。湯圓兒,你知道你的臉上寫了哪四個字嗎?”

在他把“我在誆你”這四個字說出口前,薛玉潤飛快地回道:“我在想你?”

楚正則一滯,半晌,幽幽地問道:“你在想我?”

“嗯啊。”薛玉潤就知道他舍不得反駁,老神在在地道:“日有所思夜……”

她將“想”這個字的解釋說得太順口了,一個“夜”字之後,她陡然清醒過來,戛然而止。

可戛然而止,才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楚正則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唇角勾了勾:“夜有所夢?”

“原來是夢啊。”楚正則低聲笑問:“湯圓兒,你夢到了什麽,讓你今日躲著不敢見朕?提到‘就寢’二字,還要含糊其辭?”

他聲調低沉,含著絲絲縷縷的繾綣和引誘。

薛玉潤一想到昨夜的夢,就覺得坐著的太師椅像被火燒著了似的,讓她坐立難安。

夢中的少年就坐在她的面前。清雋端方,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有匪君子。瞧上去,全然不是夢裏如狼似虎的模樣。

可相思樹下的一吻,讓她真真切切地意識到,這身齊莊中正的玄端服下,藏著怎樣一副精悍熱烈的身軀。

薛玉潤輕輕地咬了一下唇。

夢中之景她前所未見,就連身上泛起的軟綿的熱潮,也陌生得很。

可她並不害怕,也不討厭,她只是有點兒……不知所措。

未見之時,她連想到楚正則都會害羞,一點兒也不想見他。然而,當他真的來到她的面前……

薛玉潤清咳了一聲,站起身來,坐到了楚正則身邊的繡凳上,還往楚正則那兒挪了挪。

楚正則一怔:“怎麽了?”

薛玉潤握著楚正則椅子的扶手,傾身,悄悄地道:“皇帝哥哥,我、我夢見了葫蘆。”

宮女和宮侍早就退至門外,這兒分明只有他們兩個人,可她的聲音依然壓得低低的,像是怕春風窺聽。

楚正則喉結微動,握緊了扶手,聲音艱澀地道:“葫蘆罷了。”

他們如此熟悉,而且又離得這樣近,身上的氣息都交融在一起。薛玉潤哪能察覺不出他冷靜自持的表象下,湧動的暗流。

“可是你說……”薛玉潤眨了眨眼,一時竟不知自己心底究竟是好奇與害羞多一些,還是逗弄他的心思多一些:“男俯女仰,天覆地載……”

她話音未落,楚正則的食指就壓上了她的唇。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氣,聲音略顯嘶啞地道:“別說了。”

薛玉潤微微側首,在他指下還不安分,狡黠地問道:“可不是你先問我的嗎?”

哼,誰叫他想要戲弄她!

讓她不戲弄回去?怎麽可能呢!

她說得頭頭是道:“你問我夢見了什麽,以至於不敢見你?為什麽提到‘就寢’二字,還要含糊其辭?我只是依言告訴你,我夢見了……”

可她沒來得及說完。

楚正則移開手指,落在她的腰際,掐著腰將她抱上自己的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