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薛玉潤捏了捏楚正則派人送來的厚厚的一沓信, 不由得心裏直犯嘀咕。

她就問了句中山郡王世子究竟招了幾個妓子,難道不是回答一個數字就夠了嗎?

薛玉潤拆開信封,就見信起始寫著一句“聖人曰:君子有九思……”

薛玉潤茫然地往下讀, 發現楚正則從“君子有九思”開始寫起, 洋洋灑灑地論述了關於“何為君子”以及“君子慎獨”的理念。

薛玉潤好不容易捕捉到了“兩個”這個被一筆帶過的數字,就見信中緊接著語重心長地表示, 不論是二十三個妓子還是五十三個妓子, 只要招了一個妓子, 就不符合“君子”之義。

“朕素來以為,君子端方,當自持守身。”楚正則最後一句, 著墨甚重。

薛玉潤逐字逐句地讀完,坐在椅子上, 愣是發了一會兒呆, 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回過神來, 薛玉潤難以置信地將信箋翻來覆去地查看, 最後不得不承認一個驚人的事實——楚正則這封信, 居然通篇都沒有提到她!

*

翌日,薛玉潤的回信送至宮中時, 楚正則正要跟太皇太後、太後和中山王夫婦用膳。

中山王夫婦和中山郡王夫婦是入宮來請罪的。

中山王夫婦入席,中山郡王夫婦則跪在殿門外謝罪, 不敢上前。

楚正則一扶著太皇太後和太後入席,中山王和中山王妃就行大禮, 悔愧道:“臣弟教子不嚴,讓列祖列宗蒙羞。特命罪子、罪婦叩首, 請太皇太後責罰。”

“皇祖母, 此事孫兒也有錯。”楚正則給太皇太後斟茶, 溫聲嘆道:“叔祖父是端方自持、殫精竭慮的忠臣君子。若非叔祖長留都城盡心盡力地輔佐孫兒,也不會與長子、長孫長相分別,疏於管束。這事兒,不該怪叔祖。”

太皇太後接過茶,看著中山王夫婦嘆了口氣:“陛下說的在理。你們這些年來盡心輔佐陛下,哀家看在眼裏,先帝在天之靈也看在眼裏。賜座吧。”

太皇太後口中的“先帝”指的是昭敬帝,中山王最為敬重的兄長。

中山王是昭敬帝的最小的同胞弟弟,昭敬帝非常疼愛中山王,太皇太後對他亦是長嫂如母,中山王妃還是昭敬帝和太皇太後親自選的。

如果說中山王對他的半個師父薛老丞相,是和顏悅色,那他對太皇太後可稱得上“敬重”。

中山王夫婦連忙謝恩。

宮人將中山郡王夫婦傳喚入席。

中山郡王夫婦一進殿內,就跪在地上請罪:“豎子無狀,不敢有汙聖視。罪臣已命人將他禁足,以後一定嚴加管教。請陛下、太皇太後、太後責罰。”

“嚴加管教?興哥兒十八歲,還如此不懂事,你們管在何處?哀家怕,不是管教,是嬌慣吧。”太皇太後對中山王夫婦還算慈和,看著中山郡王夫婦這些小輩,便面色一沉:“你們教不會,就讓他的祖父母來教。”

中山王夫婦和中山郡王夫婦俱是一震。

中山王府只打算將長樂縣主留在都城,楚鴻興是中山郡王的嫡長子,他們更希望他能回封地。

中山郡王妃已經要跟女兒分離,更不願意跟兒子分開,反應最大,立刻道:“不敢讓父王母後受累。回稟太皇太後,興哥兒已年滿十八歲,罪婦會替他尋一佳媳,多一個人幫罪婦管著,也好叫他收心……”

這是個聽起來很合理也很尋常的做法。

然而,沒等中山郡王妃說完,太皇太後慈愛的臉色一變,拉下臉來,叱道:“荒唐!”

“你這是打量哀家深居宮闈,不知宮外將此事傳成了何等模樣?召見五十三個妓子,還偏讓蔣禦史大夫抓了個現行。”太皇太後冷笑一聲:“此時選世子妃,在外人眼裏,無疑是把好好的小娘子往火坑裏推。中山郡王妃,你眼中還有沒有天家顏面?”

中山郡王妃哪敢辯駁這個數字不對,她臉色慘白,誠惶誠恐地以頭觸地。

中山郡王遲疑地道:“太皇太後,若回封地娶婦……”

中山王比太皇太後先一步叱道:“蠢貨!你是嫌在都城丟了天家的臉面不夠,還要去封地叫人嘲弄嗎?”

中山郡王都已經到能當祖父的年紀了,還被父親指著鼻子罵“蠢貨”,如遭當頭棒喝,不敢吱聲。

就連一直做壁上觀的許太後,都震驚得差點兒沒拿穩手上的杯盞。

中山王向太皇太後行大禮,道:“臣弟羞愧難當,一定會代兒子好好管教興哥兒。”

這話,就是要主動把楚鴻興留在都城了。

太皇太後看了中山郡王夫婦一眼,挑眉道:“怎麽?郡王有何異議?”

中山郡王忍了又忍,指甲幾乎摳進掌心,還是忍不住道:“回稟太皇太後,父王跟母親年事已高,斷不能再因為罪臣的過錯,徒增負累。罪臣寢食難安,不知以何面目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