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雷聲不斷。

雨滴像細碎的石頭, 沉重且尖銳地砸下來。

雨勢在短短幾分鐘內加劇。

林折夏放下蛋糕,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喂,大壯, ”她給何陽打了通電話, “你在幹嘛?”

何陽:“我在家啊, 這麽大的雨,難不成還在外面跑步。”

林折夏繼續問:“你在家過得開心嗎?”

“……”

“在家寫作業, 算不上開心。”

聽到這句,她反應過來遲曜也不在何陽家。

果不其然,何陽下一句就說:“今天曜哥生日, 我斥巨資給他送了個新皮膚, 不過他還沒回我消息, 去他家敲門也沒人開, 這個人,怎麽過生日都那麽拽。”

何陽又說:“他回你沒有?你倆現在在一起不,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 需要我過來吃蛋糕嗎?”

林折夏:“信號不太好,掛了。”

掛斷電話後,她看了眼墻上的掛鐘, 現在已經入夜。

時針轉過‘9’點,轉向‘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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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

這個數字像被上帝施過魔法。

當時的他們還沒能意識到, 十八歲之後,在更廣闊的人生展開的同時,人就要開始面臨更多的東西。簡單的直線開始無端變化, 橫生出許多意想不到的分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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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分鐘後, 林折夏做了一個決定。

她一個人站在空蕩的房間裏,耳邊是令她恐懼的雷聲。

但此刻雷聲仿佛離她很遠。

她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她想去找他。

哪怕外面在打雷。哪怕現在是深夜。

哪怕她壓根就不知道遲曜發生了什麽事, 去了哪裏。

她都要去找他。

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她帶上立在玄關邊的雨傘,義無反顧走向外面那場暴雨。

深夜暴雨中的小區看起來孤零零的。

她一路穿過小區花園,走到街牌底下。

雨水在路標上不斷沖刷。

藍底白字的南巷街街牌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老舊,和記憶的樣子略有不同。

林折夏站在街口,面前有個十字路口,她握緊了手裏的傘,一時間不知道該選那條路。手裏的傘也因為這場暴雨變得很沉,沉重地從頭頂壓下來。

-

這天晚上林折夏冒著雨找了很多地方。

她漫無目的地,把她平時和遲曜去過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有兩個人常去的小賣部,早餐店,遊戲廳,也有她每次去每次都慘遭理發師毒手的街邊理發店。

“美娟理發店”霓虹燈牌亮著。

店裏生意蕭條。

林折夏剪發運一直很差,無論怎麽和理發師溝通,哪怕帶著高清參考圖過去,都能在理發師的神奇腦回路下,被剪成八竿子打不著的發型。

所以後來她每次去理發店都很緊張,會拉著遲曜陪她一起去。

“我陪你去,”那時候的遲曜每次總是看著她,冷冷地說,“能改變理發師的操作水平嗎。”

“……”

當時的林折夏拽著他的衣服不放:“雖然不能,但能讓我稍微好受點。而且,我怕我忍不住。”

遲曜:“忍不住打人?”

林折夏:“忍不住在理發店裏哭。”

遲曜嘴裏說著“那你哭吧”,還是會陪她去。

他會坐在理發店角落那把紅色的單人沙發椅上,有時候等得時間長了,會蓋著衣服闔上眼睡覺。理發店裏有只白色的小狗,偶爾會趁遲曜睡覺咬一下他的褲腳。

有次遲曜還因為睡姿過於囂張,被等待剪頭的大媽當成理發店學徒:“小夥子,我想洗個頭。”

遲曜把蓋在臉上的衣服拽下來:“……洗頭找店員。”

燙著紅色羊毛卷的大媽:“你不就是店員嗎?”

遲曜:“……”

林折夏那天剪的頭發還是翻了車,但是沒時間難過,聽到這段對話沒忍住爆笑出聲。

“叮鈴鈴——”

林折夏匆匆忙忙推開理發店的門,推門時,門上掛件響了幾聲。

她掃了一眼裏面在彎腰掃地的理發師,還有那把空置沒人坐的沙發椅。

不再像記憶裏那樣年輕的男理發師直起腰,一眼認出她:“這不是小夏嗎,來剪頭?”

林折夏:“不剪頭,我就來看看,打擾了,美娟。”

“說了多少次了,我不叫美娟!你不要因為這家店叫美娟理發就整天覺得我叫美娟,這是我媽的名字,”理發師在她背後跳腳,“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Daniel——丹尼爾!”

林折夏走之前發現店裏養的狗不見了:“狗狗呢?”

理發師掃地的手一頓:“走啦,都多少年了,它也老了,帶它出去散兩步就大喘氣,前兩個月走了。”

-

最後她找到遲曜的地方,是在公園湖邊。

那個她從小到大,每次遇到事情之後,就喜歡過去躲一躲的地方。

其實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後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