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父子交心(第2/3頁)

因此,對於孫青,他就放縱了許多,當然,這其中也不乏有他偏愛的因素。

“你是個孝順的孩子。我知道。當年你剛剛立冠,就已經能把家裏、族裏,朝堂的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條,這一點,孫家上下無一能比得上你。說起來,倒是我對你過分苛責了,這麽些年,一直壓著你從來不肯讓你出頭。”

“父親對兒子嚴苛,是為了兒子好。若非父親這些年的嚴苛,兒子如今說不定也會成為像是二房、三房那樣遊手好閑,成了只知靠著家裏的權勢作威作福的人。”

孫既安看孫鐘有些疲倦,也就蹲下身來,靠在孫鐘的身旁,這樣子,孫鐘就可以說話輕一些,也省力一些。

孫鐘神情欣慰,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握住孫既安的手,他的手涼,孫既安的手暖,一股溫熱順著血脈一直湧到他的心尖上,甚至讓他的病體都舒服了不少:“不,你是不會變成那樣的人的。因為你從小就清楚,自己要做什麽樣的人,只是這些年,我忽略了。”

“說說吧。”孫鐘又咳嗽起來,孫既安趕忙替他撫摸著胸口,“我想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也算是……我們父子難得的一次交心。”

孫既安眼神溫和,感受著父親那粗糙的手掌,在他的耳旁道:“兒子不怕丞相猜出兒子的計謀,只因為兒子和丞相都很清楚,荊吳之所以為荊吳,並不僅僅只是一兩個人。而是很多人的心思聚集在一起,才有了如今的荊吳天下。”

“稷朝覆滅如今已經有數代,吳國正統到如今也早已經斷絕,百姓日日為戰亂所苦,故而渴望一統,這是其一。士族紛亂多年,你來我往爭鬥不休,不知道有多少延綿數代的世家就此湮滅,因此士族也早已經厭倦了爭鬥,希望能有一個共同侍奉的朝廷,這是其二。”

“荊吳立國絕非巧合,而是大勢所趨。否則,就算丞相有齊天之智,也不可能把四分五裂的吳國重新整合成如今的荊吳。”

孫鐘點點頭,輕聲道:“你說得不錯,若非如此,士族們又怎會願意齊聚在我孫家之旗下,說到底,他們都沒有擔起這份責任的勇氣,而我孫家則是退無可退罷了。”

孫既安贊同道:“父親說得不錯。正是父親您大智大勇,敢於擔下了這份重責,最後才能成就荊吳如今的基業。”

“少拍馬屁。”孫鐘呵呵笑道。

孫既安微微一笑:“而丞相也十分清楚,荊吳的士族,雖非朋友,但也並非敵人。荊吳的士族,是撐起荊吳的一根柱子,若這根柱子倒塌,就算朝廷再得民心,可要治理天下,卻不是靠著那些連字都不認識的百姓就可以做到的。丞相打壓士族,無非是因為士族的手伸得過長,甚至過了界限,才不得不以這樣的重手段去壓。可這樣壓制的結果,也顯而易見:原本士族們對丞相就懷有敵意,在毀堤淹田案後,不少士族甚至都不願意出仕,嚴重的,甚至打算私通唐國,以此交換利益。”

說到這裏,孫既安冷笑道:“他們不過是一群短視的蜉蝣,渺小比螻蟻更甚,朝生而暮死,不知明日朝日會照常升起,到那時候,他們只能是在陽光下齜牙咧嘴,痛苦死去。”

平日裏的孫既安溫文爾雅,甚至連一句諷刺之言都不會放在明面上說,然而這一次,他卻用了這樣的形容,倒是讓孫鐘頗為意外,但他卻突然笑了起來。

這很好。

若孫既安真的打定主意要走那條決絕之路,光靠仁厚是不夠的,要夠狠,比所有人都狠,否則,這條路上的魑魅魍魎,就會挖出他的血肉分而食之,余下一具可悲的骸骨。

孫既安道:“荊吳如今兵強而糧足,外有大將軍,內有丞相,這兩人都是天下罕見的能者,更心意相通,就算唐國大軍壓境也只能是鎩羽而歸。既然如此,那些人私通敵國的所作所為,又有何意義?反倒是自尋死路。”

孫鐘輕聲道:“你怎知,荊吳不會從內部崩潰?”

孫既安嘴角露出微笑:“因為我很清楚,父親不會願意。”

孫鐘眼神欣慰,道:“說下去。”

“父親是荊吳士族之領袖,雖現如今無一官半職,但每一句話的重量,都要比我這個三公之一的禦史大夫更加沉重。若是父親有一日不願意再侍奉這荊吳,轉而要去投奔唐國或者滄海,只需要登高一呼,士族就會紛紛聚攏在父親的身邊,到時候,就算荊吳不滅,也不可能了。”

孫鐘握著孫既安的手更緊了一些,笑著道:“可我心裏清楚,若是那樣,孫家,還會是如今的孫家麽?士族,還是如今的士族嗎?若無朝堂,何須官員?若無官員,我們這些苦讀聖賢書的士族,難不成還能下田種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