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守城(第2/2頁)

“看!看什麽看,看我能把人打跑還是怎麽的?”黃曜瞪了下屬們一眼,擡高聲音喝道,“聽我號令!放!”

“敵近,三百步!放!”阿布紅著眼睛,一只手猛然揮動下去,猶如飛蝗一般的箭矢轟然升空,紛紛落向那些舉著盾牌的郡兵。

從城頭上落下的箭力量要比平地上更加巨大,加上這些郡兵平日裏訓練不足,有一些甚至在承受了一輪箭雨之後被震得握不住盾牌,隨後被第二輪箭雨奪去了性命。

“本該都是荊吳的軍人,都是荊吳的臣民……”阿布不斷地揮動手臂,讓弓箭手釋放出一輪又一輪的箭雨,然而每一次揮動,他的心情就越發沉重。

本該融洽共處的兩方,卻必須得在這一方戰場拼得你死我活,這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實在讓人開心不起來。

朱然依舊站在城頭垛口的旁邊,望著城下那逐漸被搭建起來的橋,不發一言地把目光擡高了一些,望向遠方。

那裏,是高長恭真正的精銳,近三萬的青州鬼騎從始至終都不曾現身,似乎還在觀望什麽。

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

然而這些郡兵的人數最多也就是跟城內的守軍相當,又缺乏操練,只要是個統帥就知道他們決然不可能攻破城墻。

但高長恭依舊還是這般做了,他到底在想什麽?難道他還有什麽手段藏著,沒有用出來?

盡管他身為高長恭多年的臂膀,對高長恭的喜好與作風十分了解,可如今的高長恭,已經越發讓人難以預料,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給人什麽驚喜。

一個時辰的攻城,那些由百姓和地方郡兵組成的軍隊被打退了三次,還沒幾人爬上城頭,於是最終潦草地灑落一千余屍體就鳴金退去。

這大概是朱然打過的,最輕松的一仗,若說是守城,再沒有這樣不像樣的攻城之軍,換成往日裏,他恐怕早已經率眾出擊,直搗敵軍大營,但如今他也只能是眼睜睜望著敵軍有序撤退。

他一直站在城頭,等待著,等到暮色四合,突然嘆了口氣,道:“如此一來,恐怕我這‘畏戰’和‘殺戮百姓’的名頭,恐怕從此之後再也摘不掉了。”

雖然他和阿布說的大義凜然,但既然作為一個刀口舔血的軍人,誰也不願意背負不白之冤,讓部下,讓百姓們恥笑。

想到這裏,他神情有些黯然,隨後孑然一身地走下城頭,在阿布的注視之中,消失在軍帳大營裏。

接下來,敵軍又攻打了四天,雖然打得一次比一次兇狠,但在建鄴堅固的城防與齊備的守城器械之下,始終無法登上城頭,城下拋下了屍首五千有余,堆積起來,就是無數座小山。

而建鄴守軍自然也有死傷,但相比較敵軍,城頭上的士兵真正失去戰鬥力的不過千余人,放在往日足以算得上是大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敵軍的表現實在難看,這些日子以來城中的百姓中逐漸開始傳朱然這個禁軍統領的膽怯畏戰的事情,甚至當他們提到那些被幾輪箭雨逼走的百姓,還多了幾分憤慨。

“我看啊,這朱然將軍就是在大將軍手底下呆久了,也就跟耗子見了貓似得,畏畏縮縮。”一間小酒肆裏,一名有些喝多了的讀書人猛然拍在桌上,滿臉通紅罵罵咧咧地道,“可那些都是我荊吳的百姓,聖人言,見義不為,無勇也。他不為也就罷了,還放了幾輪箭把人給趕跑了,這哪裏是名將所為?”

聽得這話,坐在旁邊的幾人也齊聲應和,酒肆裏的一輪頓時火熱起來。

“客官,你們這些話,不好在這裏說的,就算要說也請聲音小些……”酒肆老板也有些為難。

其實這樣的議論這幾天也有一些,但像是今天這樣的鬧騰還是第一次,雖然大多數人都認為朱然亂箭射向百姓的作為十分可惡,但這樣鬧,天知道會不會有官府的上門。

“怕什麽?”年輕書生不以為然,一身酒氣熏熏笑嘻嘻地指著老板道,“這朗朗乾坤,難道我們說幾句公道話也不行了?”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面前多了一道帶著金屬色澤,生硬、冰冷的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