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3/4頁)

段德祐縮了縮脖子,模樣猥瑣得令人發指。

掾史又跑上來,“舒將軍您莫生氣,馬車壞了要誤吉期,這事兒叔父也著急。不若我現在著人去問問,能否在當地找百姓們借上一頂轎子。”

舒明義踹了地上的小石子一腳,“你說得倒容易!”

鏡城是前線,馬匹都是戰馬、是軍用資源,百姓們因為打仗早就不知跑到哪裏去,怎麽還會有人準備轎子?!

不過那掾史說完,段德祐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連說好。

下人領命去了,沒一會兒工夫就滿臉喜色地回報,說找到了一頂現成的花轎,且將轎子帶到了門口。

這謊話騙三歲小孩還可以,舒明義一聽就知道是段德祐和掾史早就準備好的,為的就是折辱淩冽,想看他堂堂王爺、不良於行,大庭廣眾下,上個轎子都像個廢物!

舒明義正要發作,淩冽卻淡淡開口,“事急從權,用轎子也不妨。”

“王爺……!”

淩冽沖舒明義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擔心,只讓元宵將輪椅推到那頂紮滿了紅綢、灑著白米的花轎邊。

段德祐和掾史兩個對視一眼,正等著看淩冽笑話,卻不料眼前一花,北寧王已自撐著輪椅一躍起身、穩穩當當地落坐到花轎之內。

元宵沖兩人伴了個鬼臉,將輪椅收拾收拾推著候在一旁。

倒不是淩冽大度,只是同這兩個小人周旋已花費了太多時間。剛才他覺得頭暈,這會兒額角已經隱隱發痛起來,多半是風寒入體,淩冽扶著有些發燙的額頭——不過坐個轎子,忍過這陣、他便能脫身。

段德祐咬了咬牙,最終只能恨恨地吩咐起轎——

好,北寧王,你好樣兒的!

我倒要看看,等你委身蠻王身下,還能不能如此囂張!

○○○

錦朝婚俗,晨迎昏行。

白日迎親,戌時成禮。

不過和親並非一般嫁娶,大典上還有兩國的合議文書要交接。所以他們到達鏡城南的時候,正好是午時,段德祐準備的吉毯由兩個小廝推開,紅地描合歡金邊的毯子順著他們要走的道路一寸寸延展。

城外的道路不似城內平坦,有些坑坑窪窪。

即便轎夫已經走得很慢,但穩穩坐在轎中的淩冽還是被晃得有些頭暈眼花。

教內的橫凳上鋪滿了瓜果,他身上也被喜婆灑了許多紅棗、桂圓和花生,花轎四壁遮擋,他只能隱約從前面的轎簾縫兒中看著外頭正紅色的吉毯,聽著耳畔黃鳥清啼和那隱隱傳來的獸鳴——

在京城時,元宵打聽來消息說,蠻國喜歡操縱野獸戰鬥——獅子老虎、豹子豺狼,甚至還有戰象。淩冽沒見過那麽多動物,父皇和皇兄的百獸園裏,他也就見過西域貢來的花豹和在北境戰場上見過的戎狄野牛。

大約想著野獸的緣故,風中傳來的味道裏,淩冽漸漸嗅出一股獸類的腥臊來,他皺了皺眉,卻因身上鋪著喜果的緣故,沒辦法抽手掩住口鼻。

被這味道一熏,他便更有些發暈了。

昏昏沉沉間,花轎穩穩地落了地,淩冽遙遙聽見了一些吱哇亂叫的吼聲,而後便是震天響的一片歡呼,似乎,他們已經到了迎親大典所用的那塊福地。

黃憂勤選中段德祐,也並非只為錢財,這人貪婪,卻也有些才學。

段德祐上前,對著蠻國駐紮在平原上的中軍大帳一揖,雙手奉著文書高舉過頭頂,張口便說出了蠻國的苗語:“在下大錦禮官段德祐,送北寧王和親至此!請尊駕移步、出來相見——!”

淩冽在轎內看不到,轎子外的元宵和舒明義卻看得清清楚楚:

廣闊的平原上,大大小小紮著的軍帳外,站滿了皮膚黝黑、披著獸皮、戴銀飾的蠻國勇士,他們有些人臉上還塗抹著五顏六色的塗料,遠遠一看還真像是戲文話本裏的地獄妖邪。

元宵瑟縮了一下,推著輪椅的掌心滲出了一點兒汗,他將身子往舒明義身後躲了躲,只敢探出半個腦袋來小心翼翼地看那些蠻國人,還有間雜在他們身邊的戰象和猛虎。

舒明義沒注意小管事的這點舉動,他只是擰著眉頭,才發現自己在京中一葉障目,以為他們錦朝□□上國,原來南境蠻國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

兩人各懷心思,卻多多少少都對那位短短一個月就打下他們錦朝數城的小蠻王心存好奇: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人,竟能統領眼前這一群魁梧兇悍的士兵?

段德祐呼喊了三道,蠻國軍中才終於有了反應。勇士們的歡呼聲越來越高也越來越快,終於中軍大帳的簾子一掀,元宵和舒明義還沒來得及擡頭,就覺得腳下的大地“咚咚”震了兩下,再擡眼望去,卻見到個三百來斤重的蠻國莽漢!

他皮膚黝黑、赤著上身,身上的腱子肉一塊塊壘在一起,每走一步都顛好幾下,肩上披著一條牛皮制成的鎧甲,鼻下還穿著個誇張的銀質鼻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