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元宵一連串的尖叫聲, 瞬間驚飛了林中兩群灰白色的鳥。

一陣兵荒馬亂, 小蠻王臉上挨了一下,便和大叔一道兒被推到了屋外。

大叔愣了愣,難得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咳了一聲,而小蠻王只是吸了吸鼻子, 擡起手來蹭蹭臉上被淩冽打的地方, 同大叔走到了樹屋前面的平台上。

兩人靜默半晌,大叔才緩過勁兒來, 明亮的日光灑滿小蠻王一身,那頭卷曲長發瞬間被日光點亮, 看上去像金子一般。只是金子下的小蠻王表情有些低落,倒讓大叔一時恍惚, 想起初見小蠻王之時——

彼時的小蠻王也是這樣悶悶地坐在樹梢上,身上臟兮兮的, 金發淩亂、臉上帶傷, 那雙翡翠色的眼睛, 委屈而執拗地看著他——

想到過去種種, 大叔臉上閃過一絲笑,而後他看向小蠻王那纏滿了繃帶的手臂, 意有所指, “其實這機會不錯的, 大王不後悔嗎?”

小蠻王搖頭,沒有一絲猶豫。

大叔看著他。

小蠻王還是堅持搖搖頭,“……我想要哥哥自己願意。”

初升的紅日徹底攀上雲霄, 將整一片望天樹林都染成了金紅色,大叔看著位於一片朝霞中的小蠻王,多少有些感慨:瑤索娜大人若在, 看見這個曾經不被期許孩子的成長,或許在天之靈會很欣慰。

大叔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小蠻王的肩膀,“也是,來日方長。”

小蠻王臉上的薄紅和熱度漸漸消散,他依依不舍地看了樹屋一眼,然後對大叔道:“我想去看看藤蔓梯、還有輪椅的漆,走之前,我還是想先將輪椅送給哥哥。”

他說著,就從樹屋門口平台的樹樁上起身,結果動作太急、眼前一黑,整個人搖晃了一下,險些從那極高的樹屋平台上摔下去。

大叔嚇了一跳,連連上前來扶他,一看他青黑的眼底和拉滿血絲的眼睛,大叔也急了,“您……唉,您讓我說您什麽好,走吧,我看您還是先去毒醫哪兒看看,拿點兒藥,別還未出征、您就失血過多倒下了。”

小蠻王甩了甩有些暈的腦袋,“老師您陪著哥哥他們吧,我自己去就行。”

大叔卻堅決地搖了搖頭,王爺有小管事照料,這會兒主仆倆肯定有不少話要說,他留下來顯得多余還惹人煩厭。而且,該解釋說明的他一早都同元宵講了,至於小管事要如何同淩冽說、便不是他的事兒了。

見大叔堅持,小蠻王想了想,道:“那好吧,正好,我也有件事情想請老師幫忙……”

樹屋內——

混亂過後的主仆倆不尷不尬地重新收拾好,淩冽擰著眉、靠在軟墊上,直喝掉半盅冰糖雪梨,才將臉上、脖頸上那臊人的紅暈給散了去。

元宵眼觀鼻、鼻觀心,只將這三天發生的事兒撿要緊的與淩冽說了說。

乾達聯合百越國反叛的計劃失敗,跟隨他鬧事的兩個部落首領被大叔帶人當場斬殺,殿閣的東屋起火、遭到了一些損毀,所幸的是人都沒什麽事兒。

背叛的靈巫被阿幼依親自審問,沒用半個時辰就交待了:他從小就被百越國培養、安插到蠻國的事。

百越國的小王子被秘密關押,乾達則在鏖戰三日後,狼狽地退守到榆川附近,殘部幾乎都被殲滅,他本人則是跳入榆川中、生死不明。

元宵說了這許多,喘了口氣後,繼續道:“哦,對,還有騙您出去的那個阿曼莎!大叔說她身中劇毒,不等毒醫來救,就打傷兩個守衛自行離開、如今下落不明。”

淩冽皺了皺眉,想起那天夜裏的種種,有些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元宵講完蠻國的情形,又說起翰墨和羽書寄來的密信——

北境形勢未變、黃憂勤和那神秘的“簡先生”也沒有再聯絡;而宮中太皇太後病了一段時日,小皇帝卻以外臣照顧不便、沒讓舒家的重臣進宮,如此京中人心惶惶,以為這是“閹黨”和“後黨”開啟紛爭的信號。

“哦,還有江南,”元宵想了想,補充道,“崇德說,他們近日來一切順利、接連打勝仗,物資和糧草也還算充足,流民得到了安置,匪禍之事暫且得到了控制。”

“……崇德?”

元宵一愣,立刻捂住嘴,憋了個大紅臉,“是、是舒明義……”

淩冽似笑非笑:惇信明義、崇德報功。

他了然地看了自家小管事一眼,“哦,原來舒小將軍的字是‘崇德’啊——”

除了公開的大名,錦朝男子還有“字”和“號”,所謂大名是給外人叫的、號用來表達自己的志趣,只有“字”是供父母兄弟、親近之人用的。

淩冽看著小管事無措又慌亂的模樣,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元宵有點惱,扁了扁嘴埋怨道:“王爺!!”

淩冽笑著,門口卻忽然傳來了敲門聲,他一愣,元宵則松了一口氣,蹬蹬跑過去開門,“一定是孫太醫,您昏迷這三天,他每天都要過來給您請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