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2/2頁)

“……理是這麽個理,”淩冽牽著他走到一旁的桌邊坐下,“可你忘了一件事。”

“什麽?”

“困在山中的舒明義,同山下圍困他的舒楚儀、舒楚修之間的關系,”淩冽親手給烏宇恬風倒了一盞茶,“那不僅是敵人,還是他的父親和伯父,甚至有叔伯和堂兄堂弟。”

見烏宇恬風疑惑,淩冽才又補一句,“就好像你們部落內開戰一樣。”

一聽這個,烏宇恬風就苦了臉,“那還真是好麻煩哦……”

淩冽看著他快皺成包子的俏臉,湊過去咬了一口,“行了,總會有辦法的,恬恬現在需要擔憂的是——我們中午吃什麽?”

烏宇恬風愣了愣,“大軍的膳房今日不開火麽?”

“當然開火,”淩冽笑著站起來,伸出雙手將小蠻子皺起來的臉拉拉平,“不過我想吃恬恬做的,還有——我已下令讓大軍吃過午後就開拔,留給恬恬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三刻鐘。”

烏宇恬風被他拉得臉頰微痛,因角度的緣故,張了張口,說出來的話也模糊,“辣窩給鍋鍋啄個砂鍋放……”

淩冽忍了忍,最終沒忍住“噗”地一聲笑出來。

他想起小蠻子剛學中原官話的時候,想起著小家夥對外一叉腰是“攫戾執猛、殘暴異常”的蠻族大王,在內卻操著一口不算流利的中原官話,規規矩矩地跪坐在案幾前,跟著他學最簡單的中原漢字。

烏宇恬風揉揉被淩冽扯痛的臉,不知他的漂亮哥哥在笑什麽。

而眼角都憋出淚花的淩冽,搖晃了一下他的手臂,“走吧,不欺負你,我們一起去。”

用過午飯,蠻國大軍如期開拔,如烏宇恬風所料那般,用足一天時間趕路,在第三日下午,來到了益州北郊的一處小山上。

小山北坡陡峭,南坡較緩,是個極好的埋伏之地。

再往北數裏的一處平原上,便能看見連片駐紮的軍隊,大小不一的軍帳中,還高高懸掛著“安平”二字的旌旗。

為免打草驚蛇,蠻國大軍出益州後,便分成了小股,一批批往山中匍匐,留人在城北守著輜重,中軍帳和戰象也駐紮在了城北郊外的樹林中。

影五和影六奉命,分開潛入了舒家叛軍和太白山探查——

舒家已前後數次燒山,陣中的大小將軍都到山下邀過數戰,只可惜,山中的舒明義死戰之心堅決,無論如何都不願投降,反而不留情面地令弓手射|箭,一次次逼退舒家攻勢。

雙方已在此僵持了十余日,叛軍的耐心漸漸被消磨殆盡。

影五說,舒楚修其實已命人往太白山下埋了炸|藥,若舒明義執迷不悟,他們會選擇強行攻山。而舒楚儀對自己這個倔強的獨子,也還揣著最後一分親情,在淩冽他們到時,這位宣威將軍、還策馬在太白山下向舒明義喊話。

日暮紅霞,夕陽西下。

舒明義坐在山中臨時搭建的帳篷內,他面色蠟黃、唇瓣幹裂,擡手、緩緩拿掉了嘴中被咬得變形的一截木棍。蹲在他身前的軍醫搖搖頭,緩緩起身,替他放下了褲管。

沾染泥沙的墨色褲管下,是染血的重重繃帶,而繃帶下舒明義的左腿,異樣地腫脹著。

緩過了那陣撕心裂肺的痛,舒明義舔舔幹裂的唇瓣,這才拍拍軍醫肩膀道:“有勞您,這些我自己來吧。”

“您……唉,”軍醫搖搖頭,忍不住又勸一句,“您這腿,真不能再耽擱了,其實——您父親今日說的那些話並無什麽大錯,朝廷是他們淩家的,您實犯不上為那樣棄城而逃的人拼命。”

舒明義只擺擺手,讓他無需多言。

軍醫知道勸不動,便不再費口舌,端著充滿了血水的銅盆離開。

幾日拉鋸,舒楚儀也急了,當著眾多士兵的面,直在山下問他,為何要為那樣的昏君狗皇帝拼命、為何要向自己的親人操戈,更直言舒明義即便撐著,無水無糧,山中的物資也只夠他們再撐三五日。

“崇德,”舒楚儀說得口幹舌燥,在烈日下,滿臉都掛著汗,他仰頭,遙遙看著被士兵扶著站在山頭的兒子,嘶聲道:“崇德,拋開一切不談,你的腿傷再耽誤不得,再任由他感染下去,你這條腿就廢了。”

舒明義抿抿嘴,肅穆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