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2/4頁)

為首一個手持長|槍、身騎一匹棗紅馬,他雖站在逆光中,但狸昌族的頭領卻很快認出這人,分明就是剛才往他們帳前叫陣的那個漢人將軍。

狸昌族頭領心中一驚:陣中迎戰的,是大太子音單帳下、曾經的第一猛士提笪。

此人驍勇英武,使得一手好鞭,騎獵功夫上佳,手上力氣也大,那雙鐵|鞭在戰場上,可不止一次擊碎敵人的頭蓋骨。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棗紅馬動了動馬蹄,踏著堤壩搖搖欲墜的石墻上前。

狸昌族頭領也在此刻看清楚——馬背上懸著的,分明就是提笪的頭顱。

他駭然看向那持長|槍的年輕將軍,他身上沾滿了血汙,胸前的鎧甲也破開了大大的豁口,可面色冷肅,活像是廟宇中漫天神佛腳下的猙獰惡鬼。

狸昌族頭領一時忘了反應,就這麽一頓間,叫韓鄉晨找到機會。

他低頭將火把湊近身上引線,結果那嘶嘶聲卻又驚醒了發愣的狸昌族頭領,他咬咬牙,忽然不管不顧地策馬撞向韓鄉晨,沖擊的巨大力道將他連人帶馬掀翻,冰冷的淮河水,一下就撲滅了火把和引線。

就連他腰間捆著的炸|藥管,也被涼水浸濕了一半。

狸昌族頭領雙目赤紅,不等韓鄉晨反應就又大吼一聲撲上來——提笪已死,他若再失敗,那族人往後在伊稚查手下都不會過上好日子。

韓鄉晨也被他激起了真火,丟了火把,與他纏鬥。

他們四手四腳、毫無形象地在沾滿了黑色桐油的河水中扭打,體力上,韓鄉晨略遜一籌,很快就被那狸昌族頭領摁到了水中——

冰冷腥臭的河水從四面八方湧入韓鄉晨的口鼻,他嗆了兩口水後,猛地一用力,閉著眼睛狠狠用腦袋撞了狸昌族頭領一下,趁著他眼冒金星時,翻身將人壓在身下。

混亂中,不知是誰掀翻了那輛小車,壇子中的桐油瞬間傾瀉而出,順著水流方向匯集到了壩口。

大壩之下,那些未被點燃的炸|藥還埋在原處。

桐油遇火則燃,戎狄騎兵覺得危險,再不管頭領和韓鄉晨,轉身準備原路撤離。可一轉身就又被那隊橫刀立馬的漢人官兵攔住,他們像不怕死一般,整整齊齊地擋在大壩上。

戎狄騎兵們嚷嚷起來,“漢人讓開!你們不要命了嗎?!”

他們的吱哇亂叫舒明義聽不懂,但他身後的親兵出言提醒道:“將軍,那桐油危險,我們先撤吧。”

舒明義看看在水中的韓鄉晨,又瞥眼看大壩裂開了數道豁口的墻體,他搖搖頭,將掛在馬背上的提笪頭顱摘下來拋給身後的士兵,“你們先撤。”

士兵瞪大了眼睛,舒明義卻擺擺手,他握緊手中長|槍,直朝著戎狄而進。

主將不離,士兵不退。

這群士兵,雖說是皇室派給舒明義“剿匪”的禁軍,但他們年紀相仿,太白山上死守一戰,也激發了他們心中那點保家衛國的豪情,為兵為將,首要的可不就是“忠義”二字。

見親兵們不退,舒明義沒回頭,眼中卻閃過了一抹亮光。

他手中長|槍勁掃,當場就削斷了一個戎狄的腿,鮮血噴出來,在明亮的日光下,仿佛一條飄揚開的紅綢。戎狄騎兵看著他們視死如歸的模樣,心下更怯,陣型散亂中又被砍殺幾人。

“呸——”地一聲,韓鄉晨吐掉了口中的半個耳朵。

他搖了搖有些發暈的腦袋,緩緩地松開手,狸昌族頭領緩緩從河面下浮起:他雙目圓睜、滿面淤青,手指甲上全部都是同韓鄉晨撕打間扯下的皮肉和血,脖頸上青紫色的掌印指明了他的死因。

韓鄉晨跪在屍體旁,發虛的眼睛看清楚大壩上還有人後,他急了,沖舒明義大喝道:“快走!別留在這兒!再待下去你們會死的!”

舒明義一槍將一個戎狄騎兵戳下大壩,聞言,也只是沖韓鄉晨遙遙一笑,“你都沒走,我自然也不會退。”

韓鄉晨不認識舒明義,看他年輕,只當他是個心懷熱血的兒郎,他心下一酸,險些被舒明義那毫無防備的笑臉灼傷:多少年了……

多少年沒有人當真把他當能共進退、同生死的同袍了……

韓鄉晨吸了吸鼻子,擡手想抹一把臉,結果卻看見了自己手背上浮著無數黑黢黢的桐油,他頓了頓,想到自己身上帶著以防萬一的火折子,最終板起臉,沖舒明義斥道:“……快走!別給我添亂!”

他早該死了。

早該在戎狄大軍合圍北戎山的時候死了。

他捏了捏胸口包著兩層油紙的火折子,蓄起了最後的力量握緊長劍,劈殺開幾個戎狄騎兵,極快地淌水來到舒明義身旁,他刻意低頭,避開了舒明義燦爛的笑臉,也沒給他打招呼,直接扯過舒明義馬頭、一掌拍在馬屁股上。

受驚的馬兒撒開四蹄,根本不服舒明義管,直接馱著他朝岸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