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他多日不見的父親,禪院的大忙人以及現任家主,禪院直毘人。
禪院直毘人看著自己這個與往日裏不同,有些過分安靜的小兒子,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揮退侍眾,走到直哉的被褥前坐下,兩撇胡須隨之微微抖動。
“身體如何了?”靜默半響,直毘人才問道,語氣裏聽不出到底是否關心。
一時間,直哉覺得有些好笑。
這種在過於形式的東西他從來不覺得稀罕,他和直毘人之間也並沒有多少所謂的父子之情。
不若說,就連普通的上下級關系,也比他倆顯得更親近些。
在體會過真正的親情後,如今他對直毘人的稱呼,更僅僅只限於一句疏離的‘父親’。
只是這場面,讓他不由得想起前世......那時的父母,在他生病時,輪流守著他的畫面。那時的溫暖與呵護,對比現在氣氛的冰冷,只讓他生出一個強烈的念頭。
他想回去。
“已經好了。”
不管心裏如何狂風呼嘯,直哉的臉上始終沒有露出半分其他想法,只是靜靜地坐著,乖巧地回應。
“......明天恢復訓練。”直毘人道,他對直哉無疑是抱有期待的,畢竟是自己唯一天賦極佳的兒子,自小所表現出來的咒力天賦也遠強於禪院家的其他同齡人。
只是超然的地位卻讓直哉的性子過於自大。
直毘人自然知道下人之間是如何碎嘴直哉。
只是直哉在他面前從來都表現恭敬,雖然於三四歲的稚子而言,難免露出馬腳情緒外漏,不過裝裝樣子倒也算夠用,於是直毘人便隨他去了。
左右不過還只是個小孩罷了,禪院直毘人是這麽想的。
典型的熊家長。
不過今天直哉的一舉一動,卻讓他略有些驚訝,不同於往日裏裝出來的恭順,今日的直哉,神情中所展露的只有淡漠,仿佛對什麽都渾不在意一般。
恍惚間,直毘人以為自己看到了故去的亡妻——直哉的眉眼遺傳了母親,只是往日裏神情倨傲,掩去了好看的眼角眉梢,難以讓人發覺其本質。
此刻這雙眼睛,卻讓他想起生下孩子後,被虛弱與壓抑交織纏身而死去的妻子......的眉眼。
大病一場真的會讓人的性格有如此顛覆地改變嗎?
“父親,”直哉忽然道,打斷了直毘人的思緒,“明天起,我想讓甚爾做我的陪練。”
直毘人聞言皺眉,暫且不再思索其他,“為何,之前的不好嗎?”
“但甚爾的體術才是禪院家最強的,不是嗎?”直哉歪頭道,“我聽說沒人能打得過他,之前的陪練恐怕也是吧。”雖然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之前的體術老師是誰就是了。
直哉自然不是忽發奇想提出這麽個請求,這幾天裏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想了很多,有前世,有將來。
直哉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得到如此偏愛,反復詐死,他既懶得深究,也不想再往復循環,走一條必死的老路,而四歲的身體也難以容許他作出什麽出格的舉動,更何況還沒有覺醒術式,連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
而前世作為一個普通人,體術也已經荒廢許久,頂多還留著些簡單的防身術。
所以目前看來,接近甚爾是他最好的選擇。
往好處想,說不定還能搞好關系隨甚爾一起逃離禪院家,就算不成,能摸到一星半點兒甚爾高超的體術技巧也是好的。
怎麽說都是他賺了。
直毘人:“......”
直毘人:“臭小子,好歹給我放尊重點。”說著,將直哉歪倒的腦袋拍正,語氣雖是斥責,動作卻並沒有用力,只是隨後,動作一頓,大手撫住了直哉的額頭。
直哉垂眸,沒有說話,只是手卻不自覺握緊。
兩人的氛圍一時間像是有些軟化。
不多時,直毘人收回了手,並未對此作出什麽解釋,只是道,“我會安排,你好好休息。”
說罷,便起身離去。
直至拉開門時,才聽見身後的直哉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似有若無。
直毘人頓了頓,沒有回頭,離開了。
軟化些許的氛圍重歸冰冷,有幾分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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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直哉讓侍女給他找一株折鶴蘭。
“記住,我要的是銀邊折鶴蘭,不需要太大,大概這麽大就好了。”直哉將雙手靠攏比劃了一下。
“是,直哉少爺是想栽種在室內嗎?”侍女問道。
“嗯......”直哉應了一聲,有些悶,軟乎乎的沒力氣,“記得別弄錯了。”
“是。”侍女應下,離開了。
既然想開了,也明白暫時走不了,直哉決定讓自己好歹過舒坦一點。
前世的父母也養過銀邊折鶴蘭。
兩人將那盆折鶴蘭養的極好,一簇緊挨著一簇,葉叢高高聳起,從中抽出的花莖自然垂落,末端又生成一小簇,交織重疊,開花時,白色的花朵疏散在葉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