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說起蟬, 腦中便能一瞬聯想到,它在夏季時節那陣陣引吭的高歌,悠揚的鳴聲似乎能穿透一切, 從樹蔭中的影影綽綽間,和著日光, 一起為人們昭示著盛夏的來臨。

蟬,有著象征生命的蓬勃和朝氣的美好寓意。

這是直哉今年三月, 尚在禪院宅時, 雕刻來送給真望的禮物, 用的灰褐色的核桃木, 帶著一些深淺不一的條紋花樣, 正好可以充當做蟬翼上的點綴,而蟬的幾對腿足則是被他故意連在了一起,形成一個類似細窄圓環甬道的模樣,留作穿線佩戴使用。

只是這玩意要往小巧精致裏雕刻, 直哉手勁實在有些太大, 即便三年斷斷續續的雕刻練習, 讓他的手勁兒已經得到了十分良好的控制, 但想要以此來雕刻一個不過杏仁大小的木蟬, 不得不說還是差了些火候。

仿佛如同第一次為甚爾雕刻木鷹時一樣, 這回雕刻木蟬,又耗費了直哉不少的核桃木。

好在結果最終不錯, 真望十分喜歡愛惜, 乃至平日裏都不太舍得戴出來, 只是時不時地放在手裏摩挲把玩, 幾乎快要將那枚小小的木蟬盤出包漿來。

雖然直哉少爺在前兩年也不是沒有送過她類似的木雕擺件, 但那些都是略微有些偏大的飾品, 只適合安置放在房間裏,遠不及這枚木蟬一樣,輕便乖巧。

不過其實,只要是直哉少爺送給她的禮物,不管是什麽,她都會很喜歡就是了。

今天難得同少爺一起出來遊玩,她自然會想要將這枚木蟬也系在手腕上戴出來。

“是嗎,這雕刻的功夫很好啊,”聽完真望的敘說,老板眼中流露幾分驚艷,愈發和藹地看著直哉,誇獎道,“你這麽小的年紀,就能有如此的木雕手藝,真的很棒。”頓了頓,又笑道 ,“用我們那邊的老話來講,這大抵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吧。”

在說後一句話時,老板用的是華文,相比於對這句話不甚明白的真望五條悟二人,直哉自然曉得其中的含義,於是他有些好奇問道,“老板,難不成您也會雕刻?”

“是,你別看我現在這樣,從前我和我老伴兒,可都是咱們廠裏......”

不知為何,老板的話才說到一半,便收口停頓了下來,臉上的神色也一晃而過幾抹不易察覺的悲愁,只是還來不及等直哉細看,老板便將所有的情緒盡數斂去,重新換上一副藹然模樣,淺笑著對他繼續道,“只是我已經很久不做這個了,從前的手藝,現在都生疏了。”

說著,老板轉過身,走到靠著墻角一不起眼的低矮深色木櫃前,拉開抽屜,像是在翻找著什麽,半晌過去,只見他臉上流露幾分笑意,從裏面寶貝似的捧出一素布包著的東西,來到直哉面前,將之打開,顯露出裏面一枚同樣是雕刻而成的蟬蟲。

只是不同於直哉的木質,老板手中的這枚蟬蟲,是用玉石雕刻而成,通身溫潤,隱約中竟像是在透著瑩瑩的白光一樣,在素布上熠熠生輝。

“這是您雕的?”直哉眼中驚嘆,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想要觸碰這枚玉蟬,卻又在中途將手收了回來,“您剛才的話太謙虛了,明明就雕刻得非常好,就好像......要活過來了一樣。”

直哉這話說的真心實意,他原本覺得,自己雕刻的木蟬已經算是栩栩如生了,可是在見過老板的玉蟬之後,他便將這一想法徹底揮散了個幹凈。

即便能看出老板手中的玉蟬,在蟬翼部分尚有一些粗糙的邊角沒有磨平,應該還在完善中,可玉蟬的整體造型卻能讓人幾乎完全忽略掉這一點,甚至可以說,這點粗獷反倒讓玉蟬更多了一分古樸趣味,且無論是神韻還是姿態,都讓他甚至快要以為這就是一只真正的蟬,只不過是稀有的白化變種而已,連耳邊都似乎已經響起了陣陣夏時的蟬鳴。

“哇老板,你好厲害,不但會做糖串,還有這手藝,”一起湊過來看熱鬧的五條悟,嘴裏尚且含著剛咬下來的糖葫蘆,說話聲都含糊不清,“比我家那些只會啰嗦的老頭子強多了。”說完還自顧自地點了點頭。

“不,我沒有騙你們,這已經是我最近雕得最好的一個了。”老板溫和地笑著道,“我已經快三十年沒做這活計了,也就是來了日本之後,一個人悶得無聊,所以才重新撿起老本行,閑暇時候打發打發時間用。”

“這枚玉蟬,是我打算送給我兒子用的,他工作辛苦,我又幫不上什麽忙,只好做點這些小東西送給他。”

看著老板眼中明顯的想念與落寞,臉上仍舊卻掛著淺淺的笑容,直哉嘴唇翕闔,一時間想要說些什麽,最終他只是安慰道,“您兒子一定會很喜歡的。”

“是嗎,那就好。”老板用布重新收起玉蟬,神色間明顯帶著對直哉的喜愛,“也謝謝你了,小客人,聽我這個老家夥絮絮叨叨了這麽久,耽誤你們出來玩的時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