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天元這方話音剛落, 原先還抱著直哉跪坐在地的五條悟,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只余下一灘逐漸幹涸的血泊, 愈發暗沉紅褐,與淺色的地磚對比鮮明,顯得觸目驚心。

“......您說的都是真的嗎?”夏油傑看著五條悟消失的方向,緊鎖的眉宇卻依然沒有放松多少,收回視線復而看向天元, 抿了抿唇角, 眸底隱隱帶著幾絲懷疑的意味, 話裏雖仍舊帶著敬稱,語氣卻似有若無地夾帶著些許不善,“直哉的影子......真的保護了他的心臟,擋住了子彈?”

“他的影子, 是這千年間唯一的變數,”天元並沒有直截了當地答復夏油傑,也未曾因對方的態度生出絲毫的不滿,他仿若一位包容的老者,耐心地解釋著年輕人略有尖銳的疑問,“即便以我的閱歷, 也從未見過有同他影子一模一樣的術式——就算主人暫且失去意識,其也依舊能夠盡心竭力護佑主人的安危,與其說是術式, 倒不如說,是忠心耿耿的看門犬更恰如其分。”

若是五條悟在場, 聽完天元這番話後, 一定能立馬想起, 當年直哉因為術式覺醒的緣故,在賞櫻尚未開始時便昏倒被送進了醫院,彼時直哉的影子就猶如一條暴虐的狂犬,以千變萬化的姿態,無差別地攻擊著任何試圖靠近直哉的人。

如今,即便在直哉的悉心馴服下已然溫順了許多的影子,卻也從未落下過哪怕一絲一毫想要保護直哉的意志,也正因如此,在羂索的子彈打中直哉的那一刻,影子一面分神護住了直哉的心臟,另一面則暗自潛伏蓄力,只為給羂索致命一擊。

但夏油傑並不知曉當初醫院的情形,他對直哉影子的認識,一直只停留在‘禪院的祖傳術式十影法’上,以為影子內的式神才是術式的重中之重,眼下乍一聽了天元這般近乎截然相反的說法,身旁又沒有五條悟能為他佐證,一時間自然對此半信半疑。

“放心,我並沒有任何哄騙你的必要,”看出夏油傑的神色中仍透著幾分狐疑,天元倒是十分好脾氣地再次做出了保證,“我之所以知道這些,也不過是因為禪院直哉分予我的影子中,仍對本體殘余有些許感應,這才被我感知一二。”

“既然如此,您應該早就知道直哉會沒事,”聽完天元的話後,夏油傑眉宇間的溝壑卻愈發深邃,乃至臉上都明顯染上了一分不愉的暗沉,幾乎是咬牙質問道,“那您又為何要拖到現在才現身,將這件事告知我們?害我們差點以為......”

說著,夏油傑將牙關咬緊,幹澀的唇齒間再難以吐露後續的話語,緊握到泛白的手背上,綻出了一道道交錯的青筋。

“......抱歉,”天元沉默了半晌,像是解釋一般,卻又語氣淡淡道,“我得確保羂索確已不再薨星宮內。”

“......恕我失言了。”

天元的話好似一盆冷水,直接將夏油傑從頭澆到了腳,既熄滅了他心中的怨火與不滿,也讓他感到了一陣十足徹骨的冰涼,他早應該想到,天元大人從不幹涉現世瑣碎,對方能從結界內走出來告知他們直哉的情況,就已經稱得上是‘萬幸’了。

“好了,你們該走了。”對此,天元並沒有多說什麽,只微微頷首,朝著出口的方向稍稍示意道,“以後也不用再來了......至少,百年之內是如此。”

“什——”

聞言,夏油傑一愣,剛想問清楚天元最後所說那句話的意思時,卻見一個眨眼,天元便轉身消失在了原地,空蕩的薨星宮正殿前,再次陷入了一片死般的寂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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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五條悟抱著渾身染血一動不動的直哉,驟然出現在事務所中時,瞬間就驚煞了周遭一眾正在忙碌中的人員。

“五條悟家主?”認出來人,以及隨之撲面而來,濃重到近乎揮散不開的血腥氣,信櫻當即蹙起了眉頭,蹙眉問道,“你怎麽......”

然而只不過一秒,信櫻便看見了正躺在五條悟懷中,上半身的衣裳幾乎已經被鮮血完全染透的直哉時,當即就瞪大了眉眼,不可置信地失聲驚呼,“家、家主大人?!”

“真望呢?”五條悟左右掃視了一眼,最終將視線停留在了信櫻臉上,不再猶豫,沉聲吩咐道,“馬上準備一個幹凈的房間,然後讓真望把事務所裏所有的折鶴蘭,全都拿過來!”

“是!”信櫻咬牙,當即也顧不得許多,連忙轉身道,“請隨我來這邊。”

五條悟抱著直哉緊跟其後,而順著直哉衣角滴落的血,則隨著他的腳步,在身後綴滿了一地,濺開了一朵又一朵大小不一的血花。

旁側一眾來自禪院族中的年輕人,在聽見信櫻的驚聲失言後,知曉了那滿身斑斑血跡,靜靜躺在五條悟懷中的人,就是他們的直哉家主後,面色幾乎盡是一片驚懼交織,無不想要上前詢問一二,但奈何五條悟此刻周身的氣勢,仿佛一座刺骨懾人的冰山,散發著十足的寒意與威壓,叫他們只能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