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長得這般普通”

第二日醒來時,陽光比往日都要耀眼,燦爛地投到我的面上,將我的臉頰曬得有些發燙,我只得睡眼惺忪地起了,洗漱過後便準備到膳廳與我爹一起用膳,算一算時辰,他應當還未出門去上早朝。

要到膳廳需得路過正堂,我打著哈欠經過時,只見一人正站在正廳中央,背對著我,他身著冷白的衣袍,長身玉立,玉冠半束烏發,有種凜然縹緲之感。

我爹也剛好地從寢殿出來,對著那人俯身行禮,“太子殿下光臨寒舍,微臣有失遠迎,望太子殿下恕罪。”

“無妨。”謝言依舊是惜字如金。

我爹見我愣在門口,連忙招呼我,“小秋,還不過來給太子殿下行禮。”

我只得垮著個臉上前,偏頭行了個不太標準的禮,“草民參見太子殿下。”

謝言不鹹不淡地掃我一眼,直接轉過頭與我爹爹說話,把我當做空氣,我小人之心地認為他就是還記恨我昨日沒有聽他的話,跟他回太子府。

哼,誰管他,我心裏也有些火氣。

“太子殿下今日到訪是有何吩咐?”我爹態度十分恭敬,“其實不必勞煩太子大駕,只需差人上門吩咐即可。”

謝言對著我爹,倒是沒有對我的那般囂張跋扈,只微微頷首,說道,“封公子因孤受傷,孤擔心他的傷勢,夜裏不得安寢,便一早來叨擾丞相,希望丞相不要見怪。”

謝言果然有兩幅面孔,這進退得宜的端方模樣,全然沒有昨日欺淩我那樣的兇狠。對著我之外的人,就儒雅溫和舉止大方。對著我,則是睚眥必報冷酷無情。

還滿嘴謊言!

昨日說親我不過是覺著好玩,今日又對我爹說這些好聽話,就是想將我哄回去太子府當免費勞力,我氣得牙癢癢。

我在心裏將謝言罵了一千遍,卻聽到我爹說,“既是如此,若太子殿下不嫌棄,那便一起用早膳吧。昨日禦醫已經看過小秋的傷勢,只要好好休養,便能盡早好起來。”

我給我爹使了個眼神,朝著他輕微搖頭,他卻是先入為主地認為我在使小性子,視而不見去吩咐廚房上菜,好死不死,我那個抗拒的眼神還落到了謝言眼中,他朝著我輕輕扯開嘴唇,無聲地對我說了兩個字。

“好玩。”

他說的就是好玩,真該死,我氣得頭都要冒煙,只能對我爹說,“爹爹,我突然沒胃口,我不吃了,我回房了。”

謝言見我這般,眉梢微挑,眼神竟藏著一絲戲謔,我知道他就是成心來氣我的,為了報復我昨日不聽他的話,這個小氣鬼。

我爹自然不肯,怒斥我道,“胡鬧,怎麽可以不吃飯!封慕秋,你給我站住,乖乖在這裏等著。”

我爹只有生氣的時候才會叫我的全名,我只能悻悻然地往膳廳走,又被我爹叫住,“你領著太子殿下到膳廳去,好生照顧,不要耍小性子。”

我在謝言面前哪敢耍什麽小性子,我在心裏悄悄反駁,只能窩囊地伸手朝向膳廳的方向,蔫蔫道,“太子殿下,請往這邊走。”

平日裏我在太子府,都是站著伺候謝言坐著寫字,因此我時常忘記謝言生得比我高大許多。

他徑自走在我前頭,寬肩蜂腰,行走間衣袖帶起清風,我走在後頭,望著他的後背出神,謝言的背比我爹的還要寬,若能趴在他背上睡覺,定會十分舒服。

我正想得入迷,卻沒料到謝言突然回身。

我刹不住腳步,直直撞入他懷裏,謝言身上總是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冷香,像是松木的香氣,又像冬日的白雪,淡且冷,我忍不住吸了一大口氣。

謝言對我投懷送抱的舉動沒有任何表示,他施施然站著,任由我對著他嗅來嗅去,像只聞見魚腥味的貓。

他的手松松地環在我腰間,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灰瞳迎著晨起的日光,像兩顆黯淡又漂亮的玻璃珠。

他不知被我這般揪著衣襟嗅了多久,才忽然開口,淡淡與我說,“你爹來了。”

我才如夢初醒地從他懷裏彈出來,做賊心虛地四處張望,果然謝言沒有說錯,我爹從正廳走了出來,笑道,“膳廳在這邊,太子殿下請。”

所以謝言剛剛轉身究竟是想做什麽?我拜師不得其解。

謝言與我爹有許多共同話題,從時下的政策談到鄰邦的風俗,就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我百無聊奈地玩自己的手指,眼巴巴地終於等到早膳上來了。

我爹不知道謝言的飲食愛好,餐桌上基本都是我愛吃的早點,我爹熱情地招呼謝言,“太子殿下嘗嘗,這裏自然比不得宮裏的禦廚。若不喜歡,臣讓廚子重新做些別的點心。”

“無妨,丞相請用。”謝言面色淡淡。

他雖表現得不可挑剔,但我知道他並不喜這些點心,他早上慣來都要喝鹹奶茶,如今桌上沒有,料想他也不會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