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跪下”

什麽叫知道了?

到底知道什麽了?

我明明什麽都沒說,但謝言卻直接在心裏給我定了死罪,他根本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

我每次鼓起勇氣要跟他說些什麽,他都用冰冷疏離的態度將我逼退,他似是用冷漠堅硬的外殼將自己包裹了起來,不再與我言語,也不再與我有那些親密的舉動。

我實在摸不著頭腦,將所有辦法試了一遍,都沒用。而且謝言現在甚至不喝我做的鹹奶茶,也不用我幫他研墨,看我的時候就像在看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冷冰冰的如同一尊精致漂亮的玉佛,我們好像又回到了最初那種劍拔弩張的關系當中。

若是放在以前,什麽樣的宴會我都能央著謝言帶我一起去,但是此次皇後的生辰宴,謝言根本就沒打算帶我,我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硬是要去,於是一到傍晚時分便乖乖地回了家,獨自枯坐半響,飯也吃不下。

皇後的生辰宴是個大事,我爹也在受邀之列,他原想帶著我,不過我想到謝言那陰惻惻的眼神還是拒絕了。

我此時呆呆地望著滿桌的美味佳肴,卻有些食不下咽,心裏總想著謝言問我的那個問題,是因為我沒有立刻回答,所以謝言才生氣的嗎?

可是我細細想他近日情緒上的波動,又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謝言的那個問題和對小白的態度,我都覺得萬分怪異,極其自相矛盾。

他像是討厭小白,舉止抗拒,可是我從他眼中卻沒有看到半分厭惡,甚至還時常看到那種懷念的情緒和對自我的憎惡。

謝言是擔心我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就會不要他嗎?怎麽可能!我稀罕他都來不及,又怎會那般。

可惜謝言現在根本不聽我解釋。

“公子,老爺傳信回來說,聖上忽然想品鑒那副林喜蟬的書法,讓您帶著進宮去給他。”小滿匆忙跑進來,將我爹的吩咐帶給我。

我只能帶著那書法和滿腹的心事乘著轎子朝宮門口出發。

我心裏也有些發憷,若是見了謝言,不知道他會不會給我臉色看?罷了,我還是偷溜進去,然後悄悄將書法交給我爹爹,謝言那般忙碌,應該不會留意到我。

我這樣一想,又放下心來,掀起車簾來看窗外的風景。

此時是入夜時分,天氣微涼,全然沒了白日裏的燥熱,街上人來人往,燈火通明,弄堂口的人家都坐著老藤椅,搖著折扇,在侃侃而談,紮著小羊角的小孩追跑笑鬧,溫馨異常,我看著,也入了迷。

“謝氏敗,封姓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謝氏敗,封姓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轎子走得越來越遠,我身後卻傳來孩童用稚嫩嗓音編織的童謠,我渾身一僵,立刻叫轎夫停下,匆匆跑下去,卻見那些孩童已經跑得老遠老遠,那一聲聲清脆的童謠,如同魔鬼的低語,令我不寒而栗。

“公子,再不走,相爺那邊可要等急了。”身旁的小廝見我不動,連忙輕聲催促我。

我只能點點頭,抱著那書法又上了轎。

那些童謠究竟是怎麽回事?是有人刻意為之?還是巧合?若是巧合,明日裏找人打發他們各家的大人,捂嘴便是。

若是有人刻意為之,我想到這裏,便覺渾身涼透,夏日裏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終於是到了宮中,我估摸著宴席已經過半,打算從後殿悄悄溜進去,便從假山怪石中穿過,朝著人聲鼎沸處去。

我剛從假山後繞出,卻見兩個小宮女正在說話,面上都帶了幾分憐惜與欽慕。

“唉,太子殿下也太可憐了。這壽宴都要過半了,皇後還不露面,分明是在下太子殿下的面子。”

“是啊,這不是親生的,就是不招人疼。我還記得以前太子殿下做錯事,皇後娘娘就罰他跪在殿門口,寒冬臘月的天氣,就只給太子殿下穿一件單衣,一跪就是一整宿。”

“沒辦法,誰讓皇後有權有勢還不能生,太子殿下也是因為這個才巴結著要做她的好兒子吧。”

“誒誒,我還聽說,太子殿下的生母,那個番邦的歌姬,就是被皇後娘娘害死的,你說太子殿下這般,算不算是認賊作母?”

“話可不能亂說,小心隔墻有耳。”

我聽得火冒三丈,他們口中的謝言分明不是我的謝言,謝言怎會做這種事,分明是他們詆毀,我氣得渾身發抖,就要沖出來與她們理論,但他們卻忽然噤了聲,紛紛跪伏下來。

我躲在假山背後,宮燈的光只能將我照個大概,辨不清晰,我便沒跪。

只見遠處嘈雜位處突然安靜下來,如同蟬鳴在夏夜戛然而止,一座用黃金鑲嵌的尊轎款款落在殿宇中央,為首的大太監面色蒼白,嘴唇卻塗滿了紅色的胭脂,聲音如同被拉長了嗓門的鴨子,“皇後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