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只要殺死自己就好了”

我耳垂滾燙得快要滴出血來, 十分狼狽地別過頭去,堪堪躲開謝言落在我耳側的灼熱呼吸,就連神色也帶上了幾分屈辱, 將背脊與身後的墻壁貼得更近了些,強撐著開口道, “太子殿下, 我家侍從分明還沒來,您現下就要在此處將我辦了嗎?”

“若是他來了,說出的話與太子殿下的猜想不一致,太子殿下又要怎麽說?”

我心中明白這些話都只是在裝腔作勢, 我與懷信並未對好下棋這方面的說辭,我先前不過是逼著他隱去了我從樓上跳下醒來後的種種怪異行為, 卻從未想過謝言這般老奸巨猾,詭計多端, 硬是將我逼進了死胡同。

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這樣湊巧的事情, 仇雲清不可能在與我長得一般無二的同時,又洽好有我這般怪異暴躁的壞習慣,我觀他其人,應是性子恬淡溫順, 怎麽可能會有這般出格之舉。

我心裏清楚這些詭異的巧合發生的幾率甚小,甚至不可能會發生。但是若它真的發生了,那便是上天對我的眷顧垂憐。

上天給了我重活一世的機會,也讓我有了報仇的資本,如今若是真如我誆騙謝言的那般發展,那便是上天要救我於水火之中, 免去我被狼爪摧殘折磨的苦楚。

我如今弱勢得就如同被擒住雙耳的柔順兔子, 只能蜷縮起身子, 藏起滿心的仇恨躲在角落,暗暗等待反撲的機會。

謝言露骨的話語,令我想起了荒唐的過往。那些心跳的悸動,眼角沁出的淚花,哭得嘶啞的嗓音,溫聲柔語的輕哄,都成了色彩晦暗的夢魘,將我拖入無盡的深淵。

我如今一想起當夜於床榻上的交.纏,便只覺得喉中反胃,有激憤的血液上湧,叫囂著要從我的胸肺穿堂而出。

我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占了我的身子,拿走了我爹的機密,讓我爹身首異處,卻又假惺惺地在我死後做出珍惜我的模樣,而我如今卻依舊不是那人的敵手。

我忽然感覺到累,是一種從心底湧起的困倦,只能低垂著頭,深深地閉上雙眼。若我的謊言被拆穿,謝言要如洞房那晚那樣懲治於我,我便只能與他同歸於盡了。

可我手上並無任何稱手的武器,力氣在謝言面前也如螳臂當車,我要怎麽辦呢?

我思考了良久,近乎陷於絕望,又從這絕望中生出瑰麗的頹靡之花,又忽而笑了。

我只要殺死自己就好了啊。

謝言定定地望著我,看著我的唇角綻放出燦爛的花,他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眉眼彎彎,像是將天上掛著的月亮放進了眼底。

我記得我回封府的那夜,他寂寥地坐在長廊的扶攔上,輕風吹散他的烏發,月光親吻他清冷的臉龐,他那雙淺色的灰瞳映著淡淡的月輝,竟透著說不出的哀傷與惆悵。

可我胸中卻不起半分波瀾,甚至也沒有半分同情,反而在心裏想,這麽難過你怎麽不去死呢?你應當下去給我爹賠罪才是啊。

如今不僅是我在等待一個答案,謝言也是一樣,他回到了中央的高位之上,星眸垂落俯瞰著腳下如螻蟻般的眾生,白袍與月色相皎潔,玉白的臉透出神像的朦朧與深雋。

“太子殿下,仇公子的侍讀來了。”

“讓他進來。”

懷信進來的時候並未在天威之前露怯,反而舉止落落大方,他路過我時,對我投以關切的目光,我此時已是窮途末路,又與他離得甚遠,所有的情緒無法通過意念傳遞,只能訕訕地低下頭去,自暴自棄地撫摸我長袍下的暗紋,抱著聽天由命的頹廢心態。

若被拆穿了,便與謝言同歸於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