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不喜歡我了,是嗎?”(第2/4頁)

原本還是寂寂的深夜卻變成了白日,那種蝕骨的驚駭令我連呼吸都無法順暢,手上只隨處扶了一樣東西來穩住身形。等我徹底冷靜下來,才發現我扶著的是皇榜的告示,上邊白紙黑字寫著。

“封緒身為姜朝一國之相,本應輔佐聖上,克己守禮,一心為主,不入朝中黨派之爭,但封緒竟暗中結黨營私,勾結官員,其心可滅,其罪當誅,特此昭告天下,今日午時處斬封緒,欽此。”

什麽?處斬?怎麽會?這不是我爹,不是的,不可能的,我爹對皇上那麽忠心耿耿,怎麽可能會結黨營私呢?這一定是假的,我渾身都在發抖,手指都被咬出了血,只猶豫了半瞬,便急急地往刑場跑去。

光是這急促的奔跑便差點要了我這條小命,我短促而艱難地平復自己的呼吸,在空曠的刑場上四處張望,尋找我爹的蹤影。

此時天色詭異地變得晦暗,濃雲遮蔽了旭日,用木樁圍起來的刑場,是一地的飛沙走石,身著囚服跪在中間的是我爹,他形容枯槁,原本神采奕奕的臉上掛著許多傷痕,就連白色的囚服也被不斷滲出來的鮮血染得通紅。

“爹爹!”

“我爹是冤枉的!你們不能傷害我爹!他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誰能來救救我爹!”

我想要沖進刑場去救我爹,卻被身後出現的無數雙手抓住,幾乎不能動彈,我回過頭,駭然地發現身後的人面容青黑,眼神木然,像一具具沒有靈魂的行屍,分明四肢僵硬,但手上的勁兒卻大得出奇,只將我死死地鉗制在刑場外。

“午時已到,行刑。”

隨著威嚴的話音落下的,還有處斬令掉落到地上的聲音,我發了瘋似地掙紮吼叫,卻無濟於事,我掙脫不了身後那些人強悍的手,便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屠刀高高揚起,鮮紅的血濺三尺。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間幾近停止,像是被命運的大手遏住了咽喉,只死死地拽住胸前的衣襟,喉中有粘膩的腥味翻湧而上,我忽地嘔出了一口汙濁的黑血。

順著地上的鮮血,往上看,便是我爹的頭顱,他睜著雙眼,直直地看著我,眼神中藏著怨與恨。我爹爹定然是怪我沒有救他,我真是個不孝子,都怪我。

身後的阻力在此時卻忽然卸去,我跌跌撞撞地走到我爹的屍首前,顫著手想要將我爹的眼睛闔上,卻突然被人惡狠狠地推倒在地,來人揪著我的領子,與我有九分相似的嬌艷臉蛋上,是猙獰又洶湧的仇恨。

我娘眼眶通紅,表情陰翳兇狠,拼命地搖晃我的肩膀,像是要將我從罪惡的美夢中搖醒。

她本該體面的釵發都淩亂了,美艷的臉蛋布滿了泥土的臟汙,憤怒得幾乎要將牙關咬碎,對我惡狠惡道,“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因為你非要去喜歡那個該死的太子,你爹怎麽會死!他怎麽會死!”

“謝言他殺了你爹!殺了你爹啊!”

“你怎麽可以對他心軟!怎麽可以!你這樣對得起你爹嗎?對得起我嗎?”

我努力地張了張嘴,卻因為痛苦而無法發出任何聲響,我的眼淚在頃刻間決堤,只能死死地抓住自己的頭,腦中像是有一根針要穿孔而出,它擊碎了我最後一根神經。

在最後的掙紮中,我娘的手終於松開了我的肩膀,我失去了最後的依仗,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那一瞬,我終於看清了我爹身後的劊子手,他白衣飄飄,灰瞳凜凜,居高臨下地睨著我,面容清冷如佛,雙手卻沾滿了罪惡的鮮血,像是地獄裏來的魔。

“謝言!謝言!謝言!”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公子,你做噩夢了嗎?快醒醒。”

我的雙手不斷地撲騰,直到懷信輕拍我的臉,才讓我從夢中蘇醒過來,他急得額頭上都是汗,卻沒有去管,而是用錦帕輕輕擦拭我面上遍布的水痕。

“公子,明日懷信找大夫來給你看看吧,調理調理身子,你這時常做噩夢,睡得不好,白日裏也沒什麽精神。”

“不過幸好是這高熱已經退下去了。”懷信說到這裏,不禁松了一口氣,“這燒了這麽多日,總算是好了,前幾日都要將懷信嚇壞了。”

“沒事,不必找大夫來看了。”我淡淡出聲,聲線還帶著嘶吼過的暗啞,手撫上酸痛的額角,“大夫來了也是無濟於事。”

心病只能用心藥醫,大仇不得報,我恐怕會被此等噩夢一直纏繞,不得安生。我怔怔地望著窗外的月亮,開口問道,“我這病了幾日了?”

“回公子,已經三日了。”懷信在我腰後放了個枕頭,讓我坐得更舒適些,又說道,“公子,我先去吩咐廚房做點清淡的粥,順便將熬好的湯藥拿來。”

喝了粥,又喝了藥,我感覺周身都舒暢了許多,至少那種貫穿半個大腦的鈍痛消退了不少,只呆呆地在窗邊的軟塌支起個矮桌,懶散地自己跟自己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