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涼涼的你”(第3/4頁)

懷信曾經說過,有個守衛喝醉了不小心闖入明月樓裏,當夜便看到太子殿下在涼亭處賞月,懷裏還抱著一個人,時不時就要低頭與它說說話。

我又想起在封府與謝言重逢之時,他委屈地與我說道,“裏邊也有一個你,不過它渾身涼涼的,抱著很冷。我喜歡現在的你,熱熱的,抱著很暖和。”

他說的就是這個嗎?

我的大腦轟的一聲發出尖銳刺耳的嗚鳴,眼前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焦距,黑白的色塊在我面前重重疊疊,我恍惚間看見了謝言膝蓋處流出的汩汩鮮血,和他遍體的傷痕,他死死地咬住我的鎖骨,幾乎要將我一塊肉都咬下來,我永遠忘不掉他那種仇恨的眼神,像是被殘忍抽出肋骨的惡狼,掙紮著討要一個說法。

可我什麽都給不了。

“公子,公子,真的是你嗎?”

隨著這一聲聲的呼喚,有一道身影急哄哄地沖進我懷裏,來人哭得梨花帶雨,面容很清秀,身形比三年前抽條高挑了不少,正是與我失散了三年的小滿。

謝言不僅收養了我的小白,還救下了我的小滿,他為何要這樣做呢?為什麽就不能徹底地壞到底,讓我可以完全死心?這般不上不下地吊著,令我恨不能夠,愛不能夠,極端的愛恨能令人殺伐果斷,而模糊界限的愛恨,就如同行走在危險的鋼絲之上,稍不留意便要摔得粉身碎骨,分不出愛恨之間的差別。

“公子,你知不知道那日你上吊之後,小滿有多害怕,老爺死了,你也走了,小滿抱著你的屍首,都找不到一個安葬的地方。”

“後來太子殿下來了,他將你抱走了,發瘋似的在太醫署裏殺人,誰說你沒得救了,他就拿刀尖對著誰,真的太可怕了。後來還是皇上過來,帶來了大量的親兵,才將瘋癲的太子殿下控制住。”

“之後太子殿下的精神狀態就一直時好時壞,他將我帶回來伺候你,給了我一口飽飯,但我從未忘記過老爺的仇恨,可是看他每日對著公子的屍骨表現出那樣的癲狂,我又不知道是該仇恨還是該可憐他。”

小滿的話總是又急又密,過了三年了,還是沒有改變。這世間風雲流轉,滄海桑田的變化總在轉瞬之間,可是我如今又覺得,好像有許多東西都很難改變,就像我對我父母永遠的追思,還有烙在我身上的屬於謝言的印記。

那些愛過的痕跡既然無法抹去,我便開始放任自流,開始整夜整夜地夢見謝言。

我夢見我與他肢.體纏.綿,耳.鬢.廝/磨,又夢見他雙眼赤紅地質問我為什麽要打斷他的腿,那時候的我往往說不出辯解的話,只是不停地哭,哭得眼睛都快要瞎掉,夢醒之時總會有片刻的短暫失明。

這些夢魘折磨著我,短暫失明的症狀也被小滿發現了,他立刻與謝行通風報信,找來了太醫。

太醫說,這只是憂思成疾,心病只能心藥醫,若是自己不想開,就是華佗在世,也無力回天。

我覺得太醫說得很有道理,對病情的惡化抱著聽之任之的態度。

我偶爾會很想去天牢看看謝言的情況,但也僅僅是偶爾,我的生命像是在那一日便葬送到了地裏,只留下一個空心的殼子在苟延殘喘,度日如年。

謝行問我太子府裏的東西有沒有想要的,我只要回了我的骸骨和那張謝言給我畫的畫像。

小滿將那畫像藏了起來,理直氣壯地指責我一看到那個畫像便老是要哭,到時候眼睛真的瞎了要怎麽辦,我只能尷尬地由他去。

我將我的屍骸葬在了我爹衣冠冢的隔壁,日日與他常相伴,我心裏對這個安排甚是滿意。

我如今依舊住在王府內,因著謝行不讓我去住那破爛的茅草屋,說是蚊蟲多又風餐露宿的,恐怕會有危險,我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我一個大男人還能有什麽危險,但他撒潑打滾地就是不許,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便只能作罷,只隔一日便去與我爹說說話。

謝行太子的位置還沒坐牢,我便一直都是女子的裝扮,幸而也是我這般的謹小慎微,才給我免去了殺身之禍。

這日我正要出門去拜祭我的父親,宮裏卻突然來了人,說是皇上要見一見我,步輦已經在門外等候。

我私心裏覺得這是一場鴻門宴,但我人微言輕,沒有任何反抗的資本。再者謝行上朝之後便沒有回到府裏,應當也在宮中,能有個照應。我不知皇上要見我做什麽,只擔心自己一步走錯便會害了謝行。

不過眼下的這般陣勢,謝行應當是知曉的,並未找人來提醒我回避,便應該無事。

得知皇上接見我的位處不在大殿之上,我默默松了一口氣,若是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盤問我,我一時露怯,還真有可能露出馬腳。

大太監雖然面上看著倨傲,還是禮數周全地將我帶到了承恩殿,我不敢明目張膽地窺探龍顏,只一直低著頭,禮數周到地朝著皇上和謝行行了兩個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