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原來他愛我,”

“見我爹?怎麽可能?”

“我爹明明已經死了啊。”我聲音立時發著抖, 又帶著幾分難以置信,苦苦地追問道。

“是的,父皇那狗賊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物。他既然決定要殺人, 便定然不會留下漏網之魚。但影衛傳回的消息一般不會有假,我們今晚去看看便知。”

“漂亮哥哥, 你先抓緊時間休息。”

“那處隱蔽, 離京城又有一段距離,到時候舟車勞頓,我擔心你的身體會吃不消。”

謝行的話帶著安撫之意,又擡手輕輕拍了下我的肩膀, 示意我進屋裏休息一會,但我如何休息得下?那種劇烈的狂喜將我腦中的神經都炸開了花, 隨之而來的是心臟處傳來的陣陣鈍痛,我爹沒有死, 那我對謝言做的事又算什麽呢?

無數個謎團塞滿了我的腦子, 我害怕自己的希望落空,又忽然生出一種可怖的可能性,這種荒誕的可能性幾乎要將我折騰地生不如死,幾欲以頭搶地。

我爹真的活著嗎?他過得還好嗎?

但又是誰敢冒著那麽大的風險從皇上的眼皮底下瞞天過海, 將我爹救走?

這個人會是謝言嗎?

我光是想到這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便忽然覺得通體生寒,渾身起了陣陣戰栗。若真是如此,那我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夠謝罪的,我可是打斷了他一雙腿。

他那般驕傲,永遠站得筆直, 像一棵蒼勁的松。身量極高, 垂眸看人的時候, 灰瞳總帶著幾分驕矜與傲慢。但就是這樣,他才是謝言,永遠高不可攀,永遠纖塵不染,但我卻讓他跌入了泥潭裏,再也翻不了身,終身要與輪椅作伴,他怎會不恨。

“漂亮哥哥,你在做什麽?”謝行從馬車另一邊急忙靠過來,緊緊地抓住我的手,氣得眼睛都瞪圓了,激動地說,“你做什麽要這樣對自己?你看,這手指頭都流血了,真是一點都不懂得心疼自己。”

他一邊嗔怒地責怪我,又一邊掏出手帕來擦拭我帶血的指尖,埋怨道,“這你爹找著了不該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嗎?怎麽還能把自己的手指咬成這樣,不應該啊你。”

我每次情緒一上來就會咬自己的手指,剛重生那段時間,我的十根手指就沒有一天是完好的,成日裏都帶著血痂。但我報了父仇之後,已經很少有這樣情緒失控的時候。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用牙齒摧殘自己的手指,是謝行突然靠過來,才忽然感受到指尖傳來的疼痛,也難怪人們都說十指連心,我分明咬的是手指,為何我的心,也跟著陣陣發痛呢?

“是啊,”我望著前方的一片虛空出神,只能隨口附和,還勉強自己展開笑容,“真好。”

“唉,漂亮哥哥,你這個人哪裏都好,就是太敏感太悲觀太愛多想了。你爹還活著你高興是正常的,這本來就是一件高興的事,但你想起了太子哥哥,心裏肯定是不好受的。”謝行這般說著,語氣無奈,卻依舊飽含著耐心給我擦拭手指。

他將我的手指處理完畢,雙手抓住了我的肩膀,面上的神色褪去了平日的戲謔與戲弄,認真鄭重地與我說,“我的影衛是通過搜查太子哥哥購置的地下房產,才陰差陽錯地找到了封丞相的下落。”

“但具體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我們不與丞相見到,一切都未可知。”

“你若是什麽事情都還未了解,只憑你自己的臆想,就給自己定了死罪,又何必呢?”

“萬一與你爹見面後,發現一切就跟你之前想的一樣。那你現在的痛苦,不就是白白痛苦了嗎?”

“又或者,我的影衛也有出錯的時候,可能腦子撞壞了,老眼昏花了,看錯了人,都有可能的。”

“所以你就給我安心歇息吧,到了地方,我會叫你。”

謝行說完這些,便將我推到馬車裏鋪好的被褥上,又取出真絲錦被蓋在我身上,兇巴巴地嚇唬我道,“你若是不睡,我就讓郁仇進來打你,他打人可是很痛的,怕不怕?”

我被他這樣一打岔,忽然笑出了幾朵淚花。

“謝謝你,謝行。”

“快睡覺!”謝行沒有跟我客套的意思,依舊對我怒目而視,又拿起郁仇送他的稀奇物件細細把玩,顯然不想繼續搭理我。

其實謝行說的沒錯,我的性格便是這樣,自卑多慮又敏感,人特別的蠢笨,一有些風吹草動,便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從前我與謝言在一處,他話少得過分,我捧著一顆真心,又帶著娘胎裏來的怯懦與卑微,時常不知道該如何自處。而像他那般清冷又疏離的性子,我們總是說不到一處。

若當時他能與我多說一些話,我們都與對方坦誠相待,是不是就會是另一個結局呢?

我閉著眼睛,想到這裏,又覺得自己癡傻,時光就像流水匆匆而過,歷史的巨輪滾滾向前,那些落後迷茫的哀思都被時間碾得粉碎,又何來的再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