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再生一個”

謝言一般都不會連名帶姓地喊我的名字, 只有在憤怒至極或者失望透頂的時候,才會這樣咬牙切齒地叫我的名字。

我光是聽見“封慕秋”這三個字就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背脊立時生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再也顧不得什麽面子矜持,立馬掀開了蒙住面部的錦被, 連連發出哀叫聲。

“啊啊啊,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別生氣,我真的錯了, 謝言,我真的錯了, 你別討厭我,我以後再也不敢騙你了, 真的, 我現在可以發誓。”

我苦著一張臉坐了起來,慌亂得找不著東西南北,還敢膽大包天地伸出手去抓謝言的袖子,卻被他毫不留情地狠狠甩開, 手腕一下子磕到了床沿的紫檀木上,疼得我眼淚汪汪。

謝言他也沒想到會如此,怔楞了片刻後,抿著兩片薄薄的嘴唇,眼瞳森森地看著我那只瞬時就腫起來的手腕,臉上的情緒既不悅又煩躁。

軍醫和侍從見到此狀, 逃命一般地朝著門外走去, 還貼心地把房門關上了, 生怕城樓失火,殃及池魚。

侍從和軍醫臨走的時候,還給我留下了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那眼神裏充滿了同情與憐惜,手上的動作卻很誠實,直接關門斷了我逃跑的後路,留我這個罪魁禍首在這裏,任由謝言搓.圓捏.扁。

我自知做錯了事,也甘願受罰,可是謝言他並未有半分要懲治我的意思,只是用冷森森的眼神死死盯著我。

若是眼神可以殺人,我興許早已經死得透透的了,哪裏還能在這裏苟延殘喘。

謝言他似是對我萬分嫌棄,刻意與我離得甚遠,輪椅都挨到了書案旁。那書案上的燭火明艷,暖黃的光暈投到了他冷白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柔韻,但那雙凜凜的灰瞳卻截然不同,冒著熊熊的火光。

他安放在膝蓋上的修長指尖都握成了拳頭,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惡狠狠地看著我,試圖用眼神將我抽.筋扒.皮。

“我,”我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只下了床榻,往他那邊走,“你別生氣,我知道自己錯了,我給你賠罪好嗎?我不是故意要說謊的,只是想見你罷了。”

可等我走到謝言跟前,半蹲下身,想去觸碰他的時候,他卻用最大的力道將我推開,幸好地上都鋪了毛毯,我並未摔得很疼。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滾滾的車輪聲遠去,謝言的背影落到了室內的陰翳之中,顯得落寞又蕭索。

謝言他是真的生氣了,氣到連解釋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的那種,若是換做旁人,根本不會輕易地相信我的鬼話,對一個能讓自己予取予求發泄欲.望的禁.臠,誰會去理會他這般荒唐又可笑的說辭呢。

可是謝言會,他會將我說的這句胡話當真,是不是也說明了他曾期待過孩子的到來?

藍鯽夫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但是他還是記掛著她種下的桃花樹,看見她的畫像會默默地落淚。若是謝言成了父親,是不是就與這個世界產生了深刻的牽絆,他還曾試圖撫摸我的肚子,感受生命的跳動,會溫柔地安撫我,認真地對我說,“我會保護你們。”

所以他在死牢裏說的讓我為他生兒育女的話,並非意氣用事,也非是惡意的羞辱。

他到了此時此刻,也想擁有一個孩子,這是他繼藍鯽夫人之後,與這個世界的另外一個羈絆,而我給了他這樣的希冀,卻又親手將它打破,讓抱著小心翼翼的期待匆匆而來的謝言落到了這般落寞孤獨的境地。

我讓謝言斷了一雙腿,他不會再喜歡我,我們之間也不可能再有那些溫馨而甜蜜的短暫瞬間。

但若是我給他生下了孩子,這個孩子會得到他發自內心的寵愛,成為他余下半生寂寥歲月的一把支撐,孩子會代替我愛著謝言,得到他少有的溫柔寵溺,光是想想我便很想落淚。

這是我無法給到謝言的,我做了錯事,注定無法被原諒,我也不知道謝言何時會玩/膩了我,將我狠狠地踹開。

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老天爺,求求你,讓我陪著他直到重新站起來吧,讓我給他生個孩子吧,就當是我為做錯事做的最後的補償。做完這些,我會離開他的,不會再死皮賴臉地纏著他的,我保證。

我想到這裏,身體便完全不受大腦控制,快走了好幾步,便從後邊抱住了謝言的脖子,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氣。

謝言的身體一僵,語氣冷硬如冰,聲音帶著駭人的威懾力從前邊傳來,“松開。”

他是真的氣狠了,半點兒猶豫都沒有,就操縱著輪椅要走,我這身力氣哪裏夠得上這些器械,只能被拖著走。

不行,我不能讓謝言走,他這次是真的很生氣,若是放他走了,他肯定不會再來見我。強烈的危機感襲擊了我的大腦,不,不行,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的人已經站在了門後,張開雙臂,死死地擋住身後的門,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的毛毯,抽抽搭搭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