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4頁)

在他們的注視下,元裏表現得鎮定大方,不卑不亢地朝諸位行了禮,擡頭一看,就對上擠眉弄眼的詹少寧。

詹少寧可算是找到一個同齡人一起遭罪了,他笑容滿面,“元兄。”

元裏也有些驚訝,“少寧兄。”

詹少寧示意元裏坐在自己身邊,坐下後兩人寒暄了幾句。

“你也是國子學的學生吧,”詹少寧道,“元兄,你什麽時候來國子學聽講啊?”

元裏笑道:“應該不過幾日就會去了。”

他們兩個閑聊之余,也在聽幾位大人的對話。

楚賀潮出乎意料地沒有提起軍餉一事,只是端著酒杯慢條斯理地品著酒,與其他人說說笑笑,若非他高大的身形,這麽看起來倒更加像個儒將。

話題又慢慢地移到了元裏的身上。

“汝陽元裏,我倒是聽說過你的名聲,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楚伯遠在拜帖中說你才德兼備,有雄才大略,倒不知這是真是假?”

伯遠便是楚明豐的字。元裏笑道:“楚大人所言誇張了。”

“好小子,不必自謙,”張良棟摸了摸胡子,楚明豐很少會給別人寫推薦信,更別說是這樣話裏話外難掩欣賞的推薦信,他相信楚明豐的眼光,不由對元裏升起了幾分期待,“那我便來考考你。”

張良棟拿了幾個問題考問元裏。顧及到現下讀書很難,他問的都是極其簡單的問題。元裏對答如流,並且總能舉一反三,回答更是新穎有趣。

張良棟興致起來了,“你今日來拜見我,是想要拜我為師嗎?”

元裏眼中一亮,“是,學生仰慕太尉大人久矣。”

張良棟名下有許多弟子,是名副其實的天下之師。元裏覺得他多一個徒弟不多,少一個徒弟不少,他還是有很大的把握能拜入張良棟名下的。

果不其然,張良棟露出了微微動搖思索的神色,半晌後,他問道:“你想拜我為師,是想從我這裏學到什麽呢?”

“學得五經,懂得禮樂書數。”元裏道。

張良棟又問,“你學得這些,是想要做什麽?”

元裏道:“為了出仕為官。”

張良棟並不喜歡滿心功名利祿的人,但元裏回答得卻很坦誠,他的眼神清亮,幹幹脆脆。張良棟非但沒起惡意,反而喜歡他的誠懇,繼續問道:“那你想要做什麽樣的官?是位列三公內閣,還是地方官員?”

元裏抿唇一笑,“我想要做保家衛國的官。”

張良棟皺了皺眉,“你想入軍隊?”

元裏點了點頭。

張良棟嘆了口氣,有些不喜年輕人的好高騖遠,“你可知道帶兵有多難、軍政又多麽繁雜?我問你,你可知道軍法怎麽制定?如何讓士兵信服於你聽從你的指令?一個萬人軍隊需要多少馬匹、車輛?他們每日又能吃掉多少糧食?盔甲、箭弩、戟盾、蔽櫓又該如何計算?若是遇上敵人、暴雨、山崩、地陷又該如何處置?軍中獎懲又該以何為準則?”

這一個個的問題問下來,張良棟的語氣越發逼迫和嚴肅。詹少寧被繞得頭都暈了,緊張得鼻尖冒汗,他不敢擡頭去看張良棟,低著頭用余光瞥了元裏一眼,在心中直搖頭。

大兄弟啊,好好的你說什麽大話啊,看,太尉大人都生氣了。

張良棟倒是談不上生氣,他見過太多急於求成的人,只是先前對元裏有諸多好感,此時難免有些失望,“這些你都不懂,何談保家衛國?”

元裏沒有生氣,他平靜地道:“正是因為學生不懂,所以才要老師教導。但您所說的這些,學生並非不會。”

張良棟一愣,歐陽廷和詹啟波也不由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色。而此時,元裏已經開始條理清晰地回答張良棟之前所提出的問題。

“若是遠征,則有五難。一是辦馬難,二是辦糧難,三是行軍道路難,四是轉運難,五是氣候難。*無戰時按每人每日四兩發糧,有戰時按每人每日六兩發糧,士兵消耗越多,人數越多,糧食用得越快。即便沒有敵人可打,每日的行軍、安營紮寨、挖渠建塔同樣會耗費許多力氣,如果士兵吃得少,連拿起刀和盾牌的力量都沒有。因此,在行軍前備好足夠的糧草,計算上人與馬匹必備的消耗,這是極為重要的條件。至於軍法與獎懲,同樣至關重要。令行禁止,賞罰分明,使軍令能夠通達而順暢,‘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此用眾之法也’*,這便是軍隊的團結一致性,也是取勝的關鍵。然而許多將軍可以做到令行禁止這一點,通達順暢卻是自古以來行軍作戰的難點……”

元裏說得很慢。

他需在心中構思著措辭,再一一說出來,這樣慢條斯理的速度反而給了旁人理解他的話並跟上他思維的時間。

張良棟已然是一臉驚愕,歐陽廷也不遑多讓,他雙目緊緊地盯著元裏,時不時露出或沉思或恍然大悟的表情。即便是對遠征軍了解並不多的詹啟波,也聽得連連點頭。